第221章

  几位长老相互交换目光,他们看到纳载峰燃起大火,第一反应就是卓鼎君必然要死,宣衡要继承宫主之位了。
  但却发现卓鼎君的经纬还在,他并未死去。
  宣衡似乎也非常“孝敬”父亲,不愿意急着继位,几位长老都有些迷茫了。
  宣衡道:“纳载峰确认火灭即可将大门封锁,那里有父亲一些注重的旧物,他特意嘱咐我不许外人进入。”
  几位长老疑惑中垂头道:“是。”
  不过看宣衡身上还有血迹,衣衫与双手都被烧的不成样子,他们也知道该让他合眼休息一下,嘱咐完几件事之后就准备退下了。抬起头来,却看到宣衡脚步踉跄了一下,他从铜盆中拿出湿淋淋的手,摸着桌子边沿才勉强撑住。
  “少宫主!少宫主——”
  几人扶着宣衡坐下,明显看到他双眸对焦不对,眼神空空的望着。
  他们惊疑不定想要开口,可他眨眨眼睛,瞳孔似乎又恢复了些,皱眉望着他们:“你们下去吧。”
  这几人也都是当年被按头参与婚礼的亲信,此刻也是顺道问了问少夫人的情况:“少夫人没有受伤吧。”
  宣衡动作顿了一下,半晌转过脸道:“……她出事了。”
  “什么?!”这几个人从当年婚礼的事,就看得出来宣衡到底对那个身份不明的女人有多看重。
  可他此刻却像是早已平静疯掉般:“还请你们准备些葬仪的物件。”
  几个人震惊地望着彼此,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宣衡如此冷静,难不成是少夫人窥见了他的什么秘密,被他杀掉了?他到底手上沾了多少血……
  宣衡道:“没有其他事就退下吧。我累了。”
  连侍从都合上门,轻手轻脚的推出去。天空多云黯淡,灰白色的日光从窗子映照进来,都没有影子和形状。
  宣衡呆坐了许久,从袖中取出玉衡的碎片,将它们浸泡在冰水之中。
  洗净上头的灰烬,但几块玉衡也已经被烈火焚烧的发黑或焦色,早已看不出曾经温润清透的玉质。
  他将几块碎片放在桌上,拼凑在一起,裂痕有些细小的碎片都已经不可寻,看起来那裂痕已然不可能天衣无缝的合拢。
  而一阵风吹过,鸿鹄殿的侧门砰的一下吹开,露出侧殿卧房内精致的妆奁,摆放着尺笛的桌面,以及她搭在椅背上的一件镶边挂衫。
  一切都像是她还在屋内午睡。
  宣衡却觉得那扇门几乎要将他吃下去。
  风呼呼挤进来,又从主殿雕花窗户的缝隙钻出去,留下细不可闻的穿堂风尖啸声,他听到主殿柱子挂字被掀动的声响,抬起头来,瞳孔缩了缩。
  在两侧主柱上,挂着的正是年关时节他和她写下的对联。
  上联是宣衡刚正锋芒的字体,行文却柔软温情:
  群岭添春暖,雾縠飘馨,鸾影九天入画意。
  下联是羡泽的字,她书法不佳,当时被他教着握笔书写,笔墨散漫,行文却透露着冷冽磅礴:
  千湖濯冬风,虹桥借势,涛声万里鉴孤心。
  宣衡看见那对联,忽然咧开嘴,泪从鼻翼侧滚下来。他一瞬间头脑清明,回头看清了这场婚姻的本质。
  看清了自己自我沉沦的柔情,与羡泽绝无动摇的决心。
  他最爱的她的特质,终于像一把锋利的刀刃,捅进他自己心窝里。
  第117章
  就在宣衡发愣时, 他忽然嗅到一丝隐隐的魔气,与仙门大比那时类似,他立刻拿起桌上的沃舟琴奔出门去, 只瞧见在四周保卫汹涌的魔气中, 本被压制下去的大火再度燃起——
  为何这魔好似紧紧跟着羡泽脚步般而来?
  西侧的半山腰中。
  葛朔凝望着在雨中逐渐熄灭的火焰,千鸿宫已有四分之一被彻底焚毁,还有些浓烟从塌陷的殿顶中缓慢升空:“就这样放过他们了?”
  羡泽把玩着手中的一块龙骨, 斜眼看向他:“以前是谁总劝我要为善为正, 东海一事之后, 你倒是比我更狠了。”
  雨水敲打湿润的竹叶, 落在他的斗笠上, 他穿着草鞋坐在她旁边,道:“我现在觉得他们都不配了。”
  羡泽坐在茅草亭中, 石桌上摆着几十块块鳞片、龙爪指甲与骨片, 这些流落在修仙界人人争抢的宝物, 在她桌上就像是随手拨弄的破棋子一般。
  葛朔伸出手翻看。有十几片都是她的护心鳞, 流光金线在暗沉的雨日也绚丽。他不敢碰这些鳞片,仿佛会碰疼她似的, 只拿了一些几百年前的龙骨龙爪翻看:“有这有些都是很老的物件了,对你来说完全没用?”
  羡泽将它们随手拼组在一起, 道:“嗯, 我来说就是别人掉下来的死皮和指甲盖,但对于体内有我金核的人,还算有用。把你的剑给我。”
  葛朔并没着急动,只问她要做什么。
  羡泽伸出手,灵力一展,他腰后三四把刀剑从刀鞘中倒飞出来, 悬在空中。
  这些刀剑都跟了他数百年,如今每一把都卷了刃,断了刀,不成样子。
  “你的刀剑断了几十年,都没有重铸过,这样可不顺手。”她从中挑了一把自己喜欢的剑柄放在桌上,咬破手指点在剑格处,血珠如失重般缓缓流淌至剑断口处。
  那些新旧鳞片、龙爪、龙骨震颤起来,忽然朝着断剑飞去,紧紧贴合断剑之上,变形拉长,直至形成了新的剑型,剑身一体,沟壑遍布,轻而怪异。
  剑身悬浮石桌之上,甚至连周围的雨都有迟滞之感,剑中隐隐有龙气流动,但看外表却如龟甲兽骨般低调。
  羡泽笑道:“我现在别的本事都没恢复,但血还是好用的。我记得你很喜欢这把旧剑,是叫霁威剑吧。现在虽不像样子,但配合金核恰到好处。”
  葛朔握住剑柄,眸中金光闪过,霁威剑剑身也如同被金光灌注一般。
  他摘下斗笠放在桌上,转腕试了几下剑招,笑道:“你已经忘了这把剑是你起的名了。”
  羡泽眨眼:“我这么会起名?”
  葛朔啼笑皆非:“你说我的羽尾很丑,像鸡尾,所以我的剑应该也叫鸡尾剑——”
  羡泽拽着他转过身:“啧。是挺丑的。”
  葛朔:“我都没化出原型呢!”
  羡泽笑起来:“你瘦的屁股都瘪了,能好看到哪里去。”
  葛朔大手按住她脑袋晃了晃:“行,我下次穿条皮裤,扎住裤腿,放几个屁,肯定成充气大屁股了。”
  她吃吃笑起来,随手抓起桌子上剩下的那些护心鳞塞入宝囊。
  葛朔缓缓运转着金核,她留在他体内的金核,只用于恢复他在东海一役之后的旧伤,几乎没怎么吸取他的灵力,在其中温柔的绽放着金光。
  他是神鸟,也有自己的金丹,如今金丹金核在他体内缠绕伴生,就好像自己的一部分跟她环绕在一起。
  金核只要运转,就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她的温度,因此葛朔心里更看不惯她将金核留在那些修仙凡人体内。
  他知道自己不该多说,但却三番五次咽不下去,忍不住道:“你没必要给他留一块内丹。那个姓宣的心里未必有多么看重你,你瞧这才多久,他已经出面来平息动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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