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她再转过身来的时候,手中正是那枚玉衡:“还给你。”
  宣衡盯着玉衡,意识到了她的意思,抿紧嘴唇:“……卓鼎君都已经见到了这枚玉衡挂在你身上,便是知晓了我们的婚事,既已给出,婚约如山,绝不能收回。”
  羡泽嗤笑道:“装什么呢,你婚前就知道我没有失忆,就知道我是来复仇的。什么夫妻,且不说你求娶的是鸾仙不是我,哪怕真是婚约如山,我连山也可以削了。”
  她姿态放松,口吻也愈发散漫起来。
  最吸引他的那部分狂妄与坚决,终于显露出全貌,只是这些特质也用在抛弃他这件事上——
  宣衡嗅到周围似乎有燃火的气味,但他来不及看,只是挣扎的推回去,急道:“你要是有事办就去,等到闲下来再回来就是,千鸿宫不是生活的很舒服吗?为什么要还回玉衡,是你在成婚时候亲口说的,你也心慕于我……”
  羡泽瞪他一眼:“千鸿宫吃住是还可以,但不好玩,那些弟子都跟小木偶似的,你们规矩也太重了,而且我不回来你还要跟我闹脾气。我也玩够了,差不多得了,我要走了。”
  宣衡包住她的手指,轻声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那你就带我走。”
  羡泽惊愕:“什么?带你去哪儿?”
  纳载峰大殿的角落里,火光与浓烟渐渐浮现,隐约跳动照亮了殿堂大厅。
  宣衡却没有看向周围,只是盯着她的脸。他知道自己的话听起来很疯,可他却不止一次幻想过:“我们夫妻一体,你想带我去哪里都可以,去泗水、去东海,去你长居的地方。”他无法想象她就此离开,鼻子一酸,似恳求道:“羡泽,你不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在这里。”
  羡泽困惑地望着他,但又隐约理解了他的疯狂。
  如果他独留在千鸿宫,又剩下什么呢?
  顶着用物件随口取的名字,继承杀母仇人留下的宗门,住在再无爱人的空荡婚房,他一切的努力都是在吃人的宫殿里为虎作伥,他一切的放弃都会让自己连这些定义他的符号都守不住。
  他和一个纸扎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一瞬的理解,却不可能让她动摇。
  她还有大把事情要做,凡人苦短又难测,她可没必要陪着玩。
  难不成以后跟葛朔共商大事,还要找个屋安置自己的丈夫?
  羡泽皱眉道:“我不可能带上你。你也根本不了解我。玩几年过家家游戏就差不多了,好聚好散,咱们现在就和离!”
  第116章
  宣衡自从前一段时间就不太正常的思维, 彻底因为这个词崩断了,他紧紧攥着她手指:“和离?你觉得这婚事也没什么大不了,你早就想好了反悔和逃走, 那为何要说你心慕于我!你还说过, 若是我做得好,你愿意与我做百年夫妻!”
  宣衡总是沉默着不懂得解释,不懂得表达, 可如今他再也按不住自己:“你觉得玉衡只是不值钱的道具, 却从来没想过我这么多年前是靠着曾经与你见面的仙缘撑下来的, 不知道多少次我被父亲掌嘴罚跪, 是摸着它, 想着你撑下来的!”
  “我没有不忠于婚姻,我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过错, 哪怕最迂腐的凡人人家也有‘七出’之说, 我到底犯了什么错?!羡泽, 没有人逼你成婚, 你答应的时候也知道我是害你之人的儿子!是你自己与我喝的合卺酒——”
  “说到底,你和父亲也没有什么区别, 只把我当成达成目的的工具,我真正的声音你听到过吗?我心里的痛苦, 你感觉到过吗?我是谁, 你真的看清楚过吗?”
  羡泽望着他泛红的眼眶。
  这双眼睛她再熟悉不过,他虚弱他浓情他流泪他绝望的时候,她都见过了。
  她好像在某几个依稀的瞬间,余光中看清过他,是结结巴巴念着古句的孩子,是立在荒原上没有冠帽没有名字的木偶, 是衣不蔽体将脑袋抵在她小腹上哭泣的男人。
  但她没有转过脸去凝神看,只是盯着自己的目标,任凭那虚影消失了。
  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只看自己的方向。
  对于他几乎剖开胸膛渴望注视的祈求,她知道自己说不出什么站得住脚的反驳,干脆昂头道:“你既然知道我没有真心,就该想到这一天。你是这个击碎我内丹仇人的儿子,这就是你该付出的代价!”
  宣衡望着她,像是冷却坍缩下去:“……好。那你让我付出相应的代价啊。也给我几刀,你也把我钉在地上,你让我半死不活。那也好过和离。或者你杀了我吧,那你就是寡妇了,我只要死了,这辈子都是你的丈夫了。”
  羡泽一直隐隐能感觉到这家伙的执着与癫狂,但她没想到他疯成这个样子。
  周围渐渐有火苗冲天而起,羡泽知道燃起来的不仅仅是纳载峰,还有周围的许多峰峦。
  她见过那些生龄不过二三十年的弟子稚嫩的脸,她知道千鸿宫上下有太多连卓鼎君都没见过的人,羡泽做不到屠戮上下满门,这场火是她最后的报复。
  羡泽被他指责的哑口无言,却也恼羞成怒:“我骗了你,又如何?你也明知我没有失忆,你不是也在演戏吗?欺骗不就是你们凡人最爱干的事情吗?你真要我说实话,那我便说!”
  “我想起来了你小时候相遇,我说你应该学琴都是放屁,我只是不想听你吹笛子不想见你而已,你一看就讨人厌,而且琴弹得太烂了,你在这方面根本就没有任何天赋!”
  她看到他快要裂开的表情,心里也有点快意与心虚,继续火上浇油道:“至于你说让你也付出代价,你已经付出了,你忘了吗?你的眼睛瞎了,是因为我的内丹分给你,你才恢复。哈,其实你的毒是我给你下的,为了这场巧遇,为了能够来到千鸿宫,是我用能拿到的最不可逆的毒,弄瞎了你的眼睛,你永远也不可能恢复了。”
  他嘴唇随着她的话语而抖动:“果然,果然……你终于说出口了。”
  羡泽愕然。
  他这个反应虽然痛苦,但他显然早就设想过,猜到过。
  就算如此他也能继续与她恩爱?
  羡泽不理解到有些慌神,恶狠狠道:“就像你当年只是在东海沿岸看着,现在你什么也看不见了,不是正正好好。”
  宣衡瞳孔发颤的望着她,反而愈发平静,平静到可怕。
  他瞳孔直直望着她,轻声道:“那看来我已经付出了代价,便更不必和离了。你拿着玉衡,我们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瞎了就瞎了,我会学会用灵识辨认方向,我能目盲依旧用剑,你不是喜欢年关吗?你最少每年年关回来,我们一起过节,你也想见到宣琮的吧,他不是很会讨你欢心吗?”
  羡泽听到他都拉出宣琮来要她留下来,简直头皮发麻:“……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宣衡软下口吻,靠近过来,伸手想要拥住她:“只要不和离,你说什么都无所谓。羡泽,我们哪怕到了阴间,也都是夫妻。”
  羡泽觉得也跟他不用说了,这家伙已经没救了!
  她指尖点沾周围的烈焰,微微打个响指,那上古术法让她指尖化作似被烧得内芯发红的铁,她指尖隔着一寸指向他双目:“你离我远点,再这样我就将你眼球烫化,让你脸上只有两个黑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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