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那是龚长老的佩剑,剑尖上甚至连一丝血都没有,显然是他拔剑还未能反击就已经输了。
她拿起剑来,抬起手臂,剑尖朝下朝着龚长老恐惧到发抖的面容,而他双瞳死死盯着她。羡泽轻蔑的看着他笑了,剑尖直直向下,轻巧的如同穿透帛布般,贯穿他的头顶、脖颈与胸膛,就像是一根刺般将他钉在了地上。
她甚至都没有多观察自己的作品,只是摸了摸头发,确认没有沾上血,便衣袂飘飘,就这样转身离去。
宣衡僵立在殿外许久,直到屋内烛火都有些随着燃尽而熄灭,他才缓缓挪出脚步,悄然走到了龚长老身边。
他已经死透了。
只是那双眼还残留着一点灵力的痕迹。
羡泽恐怕不知道,龚长老天生双眸灵视,可以通过施术可以记录下死前的景象,如若别的千鸿宫人发现尸体,很可能会提议要挖下他的双眸,找出杀害他的“凶手”。
宣衡拎起自己的剑,抬手划去,将龚长老死前瞪大的双眸,一并划烂。
他眼窝甚至都没能流下太多血,只有眼球血肉模糊。
这样就好了。
不会有人知道是她做的。
再说,羡泽怎么能算凶手呢?
她只是在复仇,为她的真龙,为她自己而复仇。
宣衡拿龚长老的衣襟抹掉自己剑上的血痕,此刻才察觉自己的双手颤抖。
不愧是她。
如他隐约中察觉的那般——她怎么可能傻傻的就来到跟她有仇的千鸿宫,她怎么可能失去记忆后就孤弱无依,她怎么会安心待在什么幽静的梧桐环绕的客舍中!
那个从东海上空跌落时愤怒、狰狞的神女在这二十多年绝没有改变!
只是她学会了垂下睫毛,露出笑容,周旋于人世间。
她多聪明,多么善学,她吸取的不只是灵力,更是人间的一切。
终有一日,她快乐澄澈的双眼中,会充满智慧与决断,她能一眼看出人群的弱点,她能用出击碎人群的阳谋……
宣衡双手捧着仍有一丝血色的剑身,剑面映照着殿内烛光,殿外月色,与他狂热中夹杂着一丝水光的双眼。
宣衡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
羡泽第二天如约来到翰经楼,但她见的却不是宣衡,而是宣琮。
他正倚靠在取书的斜梯上打盹,瞧见她笑了笑,对她比了一下手指。
是四根手指。
羡泽挑眉:“什么意思?”
宣琮笑:“昨天夜里,宫内死了四位长老,全都是父亲当年的心腹,刚刚被宣衡调回来想要当自己的助力,现在四个人全都死了。”
羡泽一愣。
……四个。
可她只杀了一个。
第100章
一夜之间四个人都死了是怎么回事?!
有人知道她昨夜动手了, 所以干脆选择跟她一并杀人?
她条件反射地怀疑:是想栽赃到她头上,还是说……
羡泽道:“现在查出来什么线索吗?还是说跟之前一样,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宣琮耸肩:“不知道呢, 之前几个月才死了三个, 昨天一夜就死了四个。因为这四位长老都曾经和宣衡有过不快,又是他请回千鸿宫的,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怀疑, 宣衡是在报复曾经得罪过他的人, 也在屠杀任何想染指他权力的人……”
羡泽眉头紧皱:“那他没出来否认?”
宣琮:“没有, 再说这种事没人敢当面指责, 他又如何否认。但我感觉, 他也有种‘就是我杀的你们又能奈我何’的感觉,有许多宗亲很惶恐, 也有些宗亲像是要狗急跳墙了。说不定, 他等的就是狗急跳墙。”
难不成是宣衡杀了另外三个人?
那他知道前面几个是她所为的吗?
还是说他不管凶手是谁, 都想将计就计, 干脆把自己的政敌给肃清了?
可那几个长老已然边缘没有实权,算不上他的政敌吧……
羡泽垂眸, 这个连接吻都不懂的家伙,在另一方面却也不是没有手段。
不过随着羡泽杀人、拷问与调查, 她也感觉到了千鸿宫的不对劲:“说起来, 我一直有个疑惑,你们千鸿宫为何会有宗亲?宗亲不都是宗族血缘亲戚的意味吗?我在其他宗门,从未听到过这个词。”
宣琮拍了拍阶梯上的空位,邀请她也坐下来,他袖中芥子囊像是茶楼,从中掏出一小匣的点心, 一壶清透的冷茶,二人靠在台阶上,边吃边聊:“那些宗亲是卓鼎君的兄弟。”
羡泽吓了一跳:“几十个兄弟,父母是谁,那么能生!”
宣琮只是弯着眼睛笑起来,将一个做成小鸟形状的果泥点心用竹签叉起,递到她嘴边:“母亲是谁不知道,父亲这不是很显然了吗?姓宣的上几代可能都是猪精当了屠宰户,全靠下崽过活。”
羡泽大笑,咬住点心。他一贯这样把自己也骂进去。
羡泽忽然意识到,宣衡也说过自己在来到千鸿宫之前,有几十个“孩子”一起住在东山别宫,她立刻问:“难不成卓鼎君以前也住在东山别宫,也是一堆孩子中选拔出来的?”
宣琮一愣,咬着竹签笑起来:“他连这都与你说了啊。算是吧,父亲当年成为宫主,他既需要这些兄弟为他做事,却也怕他们随时顶替自己,所以陷入也格外焦虑与自私。而且为何千鸿宫内斗严重,正是因为他闭关之后,那些宗亲全都觉得他们上他们也行,出来夺权。兄长可是好不容易撑到现在。”
宣琮喝了口茶,事不关己道:“或许宣衡也格外有危机感,说不定他一不小心就不是少宫主了。”
羡泽:“比如你会取而代之?”
宣琮眼里似乎有不屑,手指却给她编着发尾,笑道:“我若是能继任千鸿宫,你也愿意对我使那些手段?”
羡泽:“哪些手段?”
宣琮掐着嗓子:“哎呀这句诗我不会你教教我,哎我走路不稳——”
羡泽恼羞成怒,作势要掐他:“我才没那样!”
宣琮被她勒住脖子,反而又笑:“哎呦,我瞎猜的,这手段我我也是愿意吃的哦。”
羡泽看了他片刻,摇摇头:“那我估计不会对你用。”
宣琮脸上的笑有些维持不住:“……所以还是分人?”
羡泽:“确实是,要对你可能会使一些别的手段。或许也会直接与你说。”
宣琮:“说什么?”
羡泽笑了笑,道:“或许你做了少宫主就知道了。”
宣琮深深看了她一眼,撇撇嘴:“我可不是那块料,看来这秘密我这辈子也不能知道了。喏,新学的编法,很好看吧。”
羡泽垂头看着他拿她几缕头发编的小辫,其实她跟宣琮在一起很放松,这个人看着弯弯绕绕很多,实际上却并没有口是心非。
他对权力不感兴趣绝不是伪装,而是有种淡淡的厌倦放逐。
羡泽有时候也不用说话,就静静地坐在他旁边发呆,他像一只犀牛背上的鸟儿,时不时哼两首戏歌,或自顾自地给她扎两个小辫。
她知道宣衡可能以为她与宣琮在背后做些什么,但偏就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