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仿佛是真要是她昭告天下,他也愿意认。
  俩人几乎是同时有许多当年的回忆记起来,对钟以岫而言是从仇人变成了……
  而对羡泽而言,则是从“原来你有仇人”变成了“原来咱俩就是仇人”。
  她想到当年的旧事,冷笑起来,忍不住想羞辱他:“我后来又都没拴着你了,再说你那时候又说是冷,又说是身上疼,跟我主动过好几回,都不算了啊?你当时叫成那副样子,还捂着脸不让我看你,也都是被逼的?你自己的本性你还不承认!”
  她故意说的恶劣,钟以岫苍白的脸上果然泛出病态的红,恼羞成怒:“你休要胡说八道、歪曲事实,我未曾……”
  他越说着未曾,越是有许许多多的记忆碎片涌出来,处处都证明他确实是那副样子,钟以岫声音颤抖。
  羡泽冷冷凝视,她就要看他这副表情。细想下来,她反而见不得二人没有相认时,钟以岫表现出的那份纯真——都搞了十年了,都因为天真犯下大错了,我都已经成这幅样子了,你凭什么还当白纸!
  你早就被我揉碎了撕烂了!
  羡泽慢慢笑起来:“我歪曲事实?!后来几年有多少次是你主动问我,都不说是你运行‘悲问仙抄’后就有反应,甚至是我尾巴一碰到你,你就——”
  羡泽撑着膝盖起身,踏步进入晏玉冰池内,她尾巴在裙摆下摇动,攀住了他的腿,另一只手握住他脖颈,只是将这个总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家伙,剥开一点。
  钟以岫瞳孔震动,惊愕又无所适从地望着她,羡泽勾起唇,故意变化了低哑柔情的口吻:“那些年你都没见过我,现在可以好好看着我了。虽然实话实说,你一点技巧都不会,但在某些时候的模样还是怪好看的——”
  她将话说的暧昧,龙尾缠着他,细密鳞片隔着湿透的布料缓缓裹紧,她目光往下一撇,果不其然。
  她笑容陡然变化,一巴掌朝他身下抽过去:“这就是屈辱的反应?是住在雪峰上,裹在帷幔里,就可以装作不是那条闻到肉味的狗?!钟以岫,那条当年套在你脖子上的锁链,就从来没摘下来过,你闭上眼睛细听,它是不是还在叮当作响?”
  钟以岫后知后觉,窘迫耻辱到了极致,湿发粘在脸上,死死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得离他那处远一些。被她逼得无处可退,只能崩溃又笨拙地辩解:“我、我没有!我清心寡欲修行上百年,从来不会……都是因为你!你做了乱,你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功法把我变成这样的!”
  羡泽擅长杀人诛心,轻笑道:“我是真龙,不是淫魔,哪来的不可见人的功法。哦,还是说你爱我?哪怕隔了几十年,我来到这明心宗做弟子,你明知道我差点对你下毒,知道我过往复杂,还是被吸引……你怕不是就喜欢看不懂的女人?”
  他若说刚刚脸上还有血色,此刻几乎整个人都抖起来,面容上是真正的屈辱和羞耻。
  若在几十年前,羡泽看不懂他为何因为这句“爱她”的玩笑而羞耻,可如今她在人世间混迹多年,她依稀感受到了什么:
  做她十年炉鼎,并不是他觉得屈辱的事——毕竟他输了,也确实做错了,他认定那十年是他该遭受的“惩罚”。
  但他在这十年里变化了,对她或是恻隐,或是共情,或是一些更复杂的爱意。因为他的情感,这十年竟然连“惩罚”也算不上了,成为了一段他在内心里无法改变的旧情欢梦,成为了他越欠越多的罪孽——
  这件事本身,让他觉得无地自容,无法面对。
  这也是他镜匣中压制的最深的记忆。
  镜匣碎裂之后,是他的情感冰封多年后鲜活了。而金核归位后,羡泽却对他愈发清醒冷淡了。
  这是他们俩恢复记忆、各归其位的交汇点,却在对彼此的态度上,只可能越离越远。
  他心里的天平这辈子也平不下来了。
  意识到这件事的羡泽,也觉得心乱跳起来。
  这种乱跳,让她不自主的心里冒出了惊诧与恼火。
  她曾经多无辜啊,对一切都不理解,也不用理解,四十年前她把钟以岫扔在海岸上拍拍屁股就走的时候,她的脑袋是死也不可能想明白这些的。因此尚且不知钟以岫在背后看着她飘然离去,嘴张张合合许多次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件事。
  几十年间,不知道有人使了什么阴招,用了什么代价,竟然让她开始了解这些情感、这些人心——
  若是她没有失去记忆,在过去的几十年慢慢走过来,她不会觉得自己成熟了。但此刻她面对着脑袋里忽然涌现的四五十年前的回忆,她清楚的意识到,东海屠魔时候的羡泽,简直就像个……小女孩。
  她做真龙的五百年没有长大,但这五十年却在千锤百炼中学会了看透人心、利用他人。
  是啊,若是心性长不大,她实力再强也恐怕做不到屹立不倒。
  她少了龙鳞,却长出了另一张坚实的皮。
  第61章
  她因此刻心中的乱而烦躁, 脚踢起冰池中的水花,泼洒他一身,提着裙子走出来, 冷声道:“我来明心宗也不过是巧合罢了, 之前也确实不记得你的事。你既是觉得屈辱,自此咱们也没有什么再见的必要了。”
  她这话一出,他情绪像是平复了些, 但两只眼睛也似幽幽燃起火似的, 内里更水火交融, 混乱疯狂了。
  “那你来了明心宗之后说的话, 做的事, 便都是真心的……你当初说让我不要放开你的手,这话也是真的吧……”
  羡泽:“……”
  钟以岫真的疯掉了, 他没有那么多深沉心机, 也不懂得以退为进, 只为了留下她, 什么理由都能用得上。
  烦死了,睡老处男怎么这么多事嘛。
  羡泽最后的耐性也没了, 她抬起手来拍向他后脑勺,钟以岫昏倒歪斜在冰池边。
  羡泽可算松了口气, 只是低头看着钟以岫, 他昏死仍旧眉头紧皱满脸不安,似乎再也回不到之前的无忧模样。
  啊。忘了问他江连星在哪儿了。
  ……
  钟以岫这里的地下室只有一处出入口,她并没花费多久时间就找到了。
  羡泽赤着脚走下台阶,她太久没露出尾巴,有些控制不住的甩来甩去,蹭在石壁上, 留下一道道深痕。
  越往地下走,她就越来越清晰的听到了混乱的说话声怒吼声,甚至还有剧烈的撞击声。
  羡泽一边踱步走下台阶,一边侧耳倾听,只觉得那说话几乎颠三倒四,还夹杂着杂乱的大口喘息:
  “哈……躲得过戈左,躲不过宣衡……哈……她说不定已经不在明心宗了。去追、现在去追还来得及吗?”
  “杀了他!将他们都杀了!觉得自己有权有势就丝毫不顾别人想法!啊啊啊疼好疼……”
  “我已经长大了……师母,我已经……”
  ……这是江连星?
  说起来原著中靠后的段落中,随着师母死掉,江连星也经常会有这种颠三倒四的言论。
  很难分辨是到底写崩了,还是说男主真疯了。
  其实羡泽也不明白,她恢复了一小部分记忆,包括东海屠魔前后的数年,还有一小部分跟宣衡相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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