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kawa……irano】
这个签在封面右下位置的名字,中间的字母受到岁月侵蚀,已然变得模糊不清。
“这本手记,写得确实很有意思,感觉就和亲眼见证了沧海桑田一样,关于主次世界交汇和取代的设想也极其新颖。”
他直起身体,“但如果你想寻找这个作者的其他作品,恐怕除开失望还是失望,根据那个残缺的名字,我曾经寻找过,一无所获。
以及,这本手记,来自某个杂货市集,追本溯源也行不通。”
而且是他当年当军医时的杂货市集。
太宰治沉默片刻,低声说了句“谢谢”,随后继续翻阅起来。
凝视两秒,见太宰治颇为认真,森鸥外没有打扰的意思,不过……
“太宰,看书的话,记得开灯,不然对眼睛不好,尤其在只用一个眼睛的情况下。”
一个眼睛。出于某种敏锐的直觉,发散的思维当即收敛,太宰治抬眼看向森鸥外:“那个‘尤其’是什么缘故?”
“倒也没有什么缘故,只是,一直使用某个眼睛,很大概率造成那个眼睛近视。”
说着,森鸥外走向书桌,将手上拎着的礼盒放到了书桌旁,“那个眼睛近视之后,你再想摘掉绷带就难了,如果两个眼睛度数不同,视物很有可能引起头晕。”
“森先生,你变了,你之前不会跟我说这些。”
“变了?有吗?我一直都是这样,”他微微侧目,借着眼角余光,看向不远处书架旁的少年,“我只是受制于人,提前过上老年生活,拥有更多闲情关心后辈了而已。”
太宰治稍稍垂眸,复又抬眸时,问:“你真的在说‘眼睛’吗?”
“真的在说‘眼睛’,如果你认为不是,那就不是吧,”森鸥外温和笑笑,难得心中升起兴致,带着一丝逗弄的意味继续往下说道,“不过,你可以告诉我,我在说什么吗,像你这样聪明的孩子一定比我要清楚。”
太宰治认真看了看森鸥外,而森鸥外也侧过身,大方展示。
“太宰君,可以告诉我吗?”森鸥外催促道。
太宰治收回目光,懒洋洋地说道:“森先生,你真是无聊。”
森鸥外不置可否。
哗啦、哗啦……
一时之间,这间诊室里,仅仅剩下了翻书的声响。
“对了,太宰,”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看着还在看书的太宰治,森鸥外状似不经意地问起,“我这个新换的门锁难开吗?”
太宰治微微一顿,一边翻过书页,一边回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森鸥外说。
“三秒。”
“……真话呢?”
“真话就是,”“哗啦”一声,又是一张书页翻过,“我压根没有发现你新换了门锁。”
森鸥外:……
不行,那个黑心商家,一定要抓到那个黑心商家。
第49章 一脉相承
这个念头闪过, 看着似乎没有变化、还在静静看书的太宰治,想到前后两把门锁微妙的不同,森鸥外不禁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孩子, 不就逗了下吗?
那两把门锁在颜色和样式上,确实非常相近,不过,在他看来,以太宰治的观察力, 应该没有发现不了的由。
又看了会之后,他坐到了书桌后的椅子上, 随后一阵爆裂的响声和随之而来的白光引走了他的目光。
透过诊室窗户,横垮那条走廊, 又透过外墙窗户,他看到了在云层中翻滚的巨龙, 以及顷刻之间笼天盖地的雨幕。
“雨势确实不小啊, 也不知道一只……”
“一只”后面,太宰治没有听清,那就像刻意掐断的声音。
他打量了一下正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森鸥外,又猜测了一下“一只”后面能跟哪些名词,接着在将手中的手记放回书架后,向森鸥外提出了告辞。
“森先生,谢谢你的帮忙,我有空会再来的。”
森鸥外刚想说“也不算帮忙,这些书籍你可以随意取阅”, 便因为听到后面半句卡壳了。
半晌, 他叹了口气:“我有把备用钥匙,我这就拿来给你。”
说着, 他打开左手边的抽屉,正要伸手拨弄里面堆叠着的杂物,却听到前方传来了一句“我已经有把钥匙了”。
“……”
已经?有把?你那是一把钥匙吗?
在心中猛猛吐槽几句后,他缓了缓,暗示道:“太宰,我的门锁,命运多舛啊。”
“那就好好呵护。”太宰治并未接茬。
森鸥外点点头,随后问道:“要是做不到呢?”
“那就学学森先生你自己养鱼的方式,”太宰治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其中似乎带着别样的意味,“三天一换水七天一换鱼,完全不用考虑呵护与否。”
森鸥外不由噎了下。
很久之前,和推荐阅读一样,为了引导太宰治放弃寻死,他在太宰治时常光顾的病房里,那个靠窗的柜架上放了缸金鱼,以便让金鱼的鲜活感染某个天天寻死的少年。
但是,或许是水土不服,那缸金鱼被他整缸换过两三回,两三回之后,没再换过,因为——
他放弃了。
而在那两三回期间,和如今这把门锁不同,他当时特意挑选了几乎一模一样的金鱼,加上太宰治虽说时常光顾但也并非时刻都在,所以他一直以为太宰治没有发现这件非常容易忽略的事情。
停顿两秒,他勾起嘴角,将双手搁到了书桌上。
“看来你对我很是关注啊,太宰。”
他脸上笑意盈盈,嘴角的笑意蔓延到了声音里,眼中却染上了一抹深沉的暗色,衬得那张笑脸有些渗人的意味。
“不过,之前是之前,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医生,你还是把你的关注放到那个孩子身上吧。
话说,现在如何?猜出那个孩子的目的了吗?你或许也可以直接询问一下,没准那个孩子愿意告诉你呢,毕竟你可是他在继任仪式上选中的同伴啊。
还是说,你不敢询问,害怕确认什么?害怕脱离你的预计,或者说脱离你的掌控?
嗯……实际上,我也能勉强解,那些没有长大的孩子,通常都会像你这样抱着这种想法。”
这些话半是对太宰治连连“挑衅”的教训,半是出于两三分真心的引导,在眼下暂时放弃首领之位,没有任何冲突的前提下,他对太宰治倒真生出了一丝师生之间的情谊。
一丝,仅仅一丝,不是很多,如果需要,在心上,对于杀死太宰治,他依然没有太大负担,最多只会可惜一下少年的逝去。
“……”
心中那丝因为反逗回去升起的愉悦“砰”的一声,如气球炸开崩裂的碎片般散落一地,刚刚嘴角还挂着笑意的太宰治,瞬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面无表情地说道:“再见,森先生,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做。”
说完,没等森鸥外回应,他就起身离开了。
看着再次合上的大门,眼中暗色瞬间退去,森鸥外摇摇头,心道: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变脸。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