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作为生活在这片区域的孩子,他们是最底层的,被掠夺,被压迫的存在,有的是贩卖器官和人口的组织想要抓住他们去卖钱,擅自跟别人走是非常愚蠢的行为。
芥川当然知道同伴的顾虑,但他与饿昏了头的同伴们不同,一眼看出戚月白的淡然。
这种目光,他非常熟悉,那是拥有绝对实力的有恃无恐,是这片区域的大人们拥有最多的东西。
不一样的是,眼前这个人,那双干净清澈如宝石的红色眼睛中,有悲悯,有疑惑,有哀伤,唯独没有厌恶、嫌弃和傲慢。他注视他们的目光像一道清风,轻而易举的抚平了在场孩子的情绪。
戚月白答:“邮局,一栋绿色建筑,门牌号是443。”
“在下知道它在哪。”芥川龙之介说:“可以带你去。”
“好。”戚月白点头,随后一抬手,一条细长的金丝便凭空出现在了芥川龙之介枯瘦的手腕上,他没有说太多的废话:“到了地方,我会帮你解开,也会支付相应报酬。”
“……好。”芥川龙之介应下,他的视线不由落在那辆黑色机车,他并不懂车,但他知道那东西的价值买他们在场所有人的命都富裕出许多,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但他的确没有像事先商量的一样,割断第一个过路人的咽喉。
“但你的车子需要藏起来,因为再往里走就是成年人组织的地盘,他们拥有机关///枪和炸///药,道路上也铺了尖刺和火药。”
这个城市疯了吧。
看着眼前本该读小学生,却对这些习以为常的一群孩子,戚月白有些疲惫。
“我知道了,谢谢你提醒,但我的车该怎么办。”
心生怜悯却只能袖手旁观,善于共情却深感无能为力。
他能做什么?
芥川龙之介注意到那双眼睛中过于复杂的情绪,但是他并没有当作一回事。
对于野狗一样不堪的他们来说,陌生人的善意奢侈且无用。
不是没有起过多余心思的同伴,但结局却大多是成为医疗船上一具轻飘飘的尸体,最好也只是被掐断希望而已。
更何况,眼前的人也只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年罢了。
像是被养在象牙塔上的王子初见人间疾苦,不适、不忍,能改变什么呢。
芥川龙之介说:“在下的同伴可以帮你保管。”
戚月白点点头,没有犹豫:“好。”
芥川龙之介才低头去看自己手腕上金色的细线,稍一晃动,便被不算明亮的自然光晃出一点流光,精美的像是从垃圾桶中捡到的杂志上贵妇人佩戴的首饰,让那截苍白嶙峋的手腕勉强像人了些。
明明知道这是存了威胁意味的东西,但他却小心的用袖子将其遮盖住,像藏起了珍宝。
戚月白跟随那些孩子将车推到一处隐蔽的小院中。
一个叫做杏子的女孩已经受到了他身上术式的影响,叽叽喳喳的和他说起话来。
“大哥哥,你别看我们的地盘破旧,但其实就连大人都不敢入侵的。”
“为什么?”戚月白适时表现出好奇。
怜悯,但他也清楚。
江湖规矩,外出行走小心小孩、女人、老人、和尚、道士、扫地僧、乞丐、酒鬼、店小二、街边小贩……能在乱世活下来的,都不是什么善茬。
“因为我们有芥川。”她很骄傲的弯弯眸子,声音却不大,实在是饿的浑身发软,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给外露的情绪:“他的绰号的不吠的狂犬,会撕碎每一个入侵地盘的敌人!”
“芥川?”戚月白看向沉默着走在前面的少年,接触的异能者多了,他也能分出他们与普通人的区别了,最明显的就是,异能者对他的术式抗性更高,且更敏锐:“他是异能者?”
杏子惊讶:“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有读心术。”戚月白毫无心理负担的骗小孩,他环视一圈:“这里是哪?”
“是擂钵街,大哥哥你不知道吗?”杏子奇怪,横滨没有人不知道这里,就算不知道名字,也知道不要往大桥那边的租界走。
“知道。”栗川警官说邮局在擂钵街的原本,他以为是平面街,谁知道是3d立体,戚月白问:“我的意思是,这里是怎么形成的,政府不管吗?”
杏子眼底流露出疑惑,身在贫瘠的底层,她无法想太多东西:“那些大人为什么要管我们?”
政府为什么要管人民……?
戚月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在一瞬间,他甚至还天真的想问一些其他问题。
比如你们是怎么沦落到这番境地的?
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没有福利院收容救济你们吗?
但他忍住了,戚月白告诫自己不要过分挥霍无用的同情心和求知欲,干脆自欺欺人的沉默了起来。
机车被很珍惜的停在了院子的最中间,被破碎的木板盖住的窗户缝隙中,露出一双属于小孩子的眼,警惕又好奇的看过来。
屋里还有其他人。
芥川龙之介显然在这群孩子中的地位很高,他告诫其他人好好看着车子,他会在完成委托后带着食物回来,最后叫出一个叫做银的瘦小女孩,不许任何孩子去碰那辆车。
在孩子们的注视下,戚月白随手在机车附近铺了一团显眼的金色。
他不确定将车推到这里的时候中途有没有人看见,如果有,那就是他招来的灾祸,他不能放任不理。
芥川龙之介带他离开了小院,朝着邮局的方向走去。
因为他的同伴们除了他都是普通人,只有他才有可能在戚月白翻脸的情况下,拼命夺回自己该有的报酬。
他们中有两个孩子如果再不吃东西,就要饿死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擂钵街的最外圈街道上,两边是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棚子,以及充满铁锈的粗大水管。
戚月白对周围的一切很是好奇和惊愕,但芥川龙之介习以为麻木。
擂钵街一直是这样,这里是弱者连呼吸都要拼命的地方,每天和野狗抢食都无法果脯,每日睡在冰冷的地板上,不确定第二天睁眼面对的是野狗垂涎的腥臭犬牙还是已经被啃噬成白骨的同伴,或是被冻死的同伴。
但他不是个话多的孩子,甚至连人类的情绪都很少,所以只在戚月白偶尔发问的时候,简短的做出回答。
“那边是赌场。”
“不知道,谁杀掉房子的主人就是房子的主人。”
“这里的小孩不算很多,因为随时会被抓走或者死掉。”
戚月白渐渐闭上了嘴,沉默的行走。
两人脚程都不慢,于是很快到达了目的地——邮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