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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的法师 第1575节

  原来,在工匠和流放犯中流传各种版本的阴谋论。
  譬如弗·奥·科诺诺维奇道貌岸然,不愿意让任何人富有,便限制了各阶层收入,让他们恰好花光了钱财,让他们永远干活。
  譬如他会让一些来路不明的传染病患者,在人群中逗留,故意传播疾病,再让医生为其诊治,以此来邀买人心。
  譬如为了保存流放犯的体力,防止他们流连女人的肚皮,便散播梅毒,让他们不敢招惹那些卖身的女人,以此来让犯人竭尽全力的干体力活。
  这些流言往往恰到好处,都是北岛很普遍的情况,说有也可以,说没有也罢,谁也解释不清楚。
  但流放犯和工匠更愿意将自己的穷苦,归咎于这些“阴谋”上。
  黑田利良听了内心悚然。
  好他妈歹毒的手段呀。
  说起弗·奥·科诺诺维奇和北岛沙俄当局,工匠和流放犯破口大骂。
  说起赵传薪和维和局,他们语气温柔,声情并茂,脸上带着神圣的期待:“赵传薪大人好啊,荣耀归属主宰一切的圣主和赵传薪大人。赵传薪大人今年建兵营和部分民宅,明年会建更多。他保证,我们赚的钱足以买这些漂亮、结实、干燥、暖和的砖瓦房,再也不受雨雪侵蚀之苦。一家人住一栋这样的房子,想想看,房子,女人,孩子,牲口,庭院花园和菜地,这赶得上在陆上的生活了……”
  黑田利良听了,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在内心冷笑。
  果然,他看这些工匠干活一直到晚上。
  他发现,这些工匠每当累了,想要休息的时候,看一眼不远处立着空心廊柱的石头堆砌的酒馆,和旁边的百货商店、餐厅以及成衣铺子,他们身体就会被注入一股子莫名其妙的能量,起身继续干活。
  到了晚上,监工来了。
  监工是维和局执行官列维坦的人,他们检验今天的进度是否合格,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工匠们在一旁点头哈腰。
  等监工验收完,结账后,这些工匠和流放犯欢天喜地的离开。
  有人去成衣铺子买新衣裳,有人去餐厅吃大餐,更多的人则一头钻进酒馆里。
  黑田利良跟着白天的工匠,工匠目的地很明确——酒馆。
  工匠对黑田利良说:“这就是萨哈林的巴黎,不乏谋生之道,也是交朋友的场地,喧嚣热闹,你可以喝上一杯解解乏,也可以在赌桌上试试手气,钱多的话,搂着你们日本的艺伎,她们的身体比我们俄人女子更柔软,美妙极了……”
  黑田利良不动声色,跟着他进了酒馆。
  他要给工匠点一杯伏特加,工匠却说:“这段时间,我喝惯了一种叫做龙舌兰的烧酒,您还是帮我点那个吧。”
  黑田利良也尝试了一下,感觉喝不惯。
  当这些流放犯和工匠下工,酒馆顿时热闹起来,人满为患。
  赌桌被占满,酒桌满坑满谷,就连空地上都摩肩接踵。
  天知道怎么把水曲柳这种“桀骜不驯”的木材造成了吧台桌面,纹路清奇。
  吧台上还有点歌机,10戈比一首曲子,不算便宜。
  但唱片很多,卡在一个木槽里,点什么歌,日本酒保就会娴熟的找出来。
  角落里的荷兰式火炉没有点火,因为光是人呼吸出的热气,就让这里穿不住短大衣。
  此处的艺伎和日本国内不同,她们没有将脸涂的跟鬼一样白,牙齿也没有涂黑,脸上反而要涂一点点红色晕染开,让自己显得健康。
  她们的嘴唇涂抹一种口红,这种口红鲜而不艳,让人有一亲芳泽的冲动。
  据说这种口红在旁边的百货商店有卖,价值不菲。
  她们穿着光鲜的和服,踩着高跟鞋,迈着小碎步,身上散发出各种香气,总是挂着由衷的笑脸穿梭在人群中,对毛子而言充满异域风情。
  但未经允许,没人敢对她们上下其手,因为酒馆里有护卫虎视眈眈,搞不好要挨鞭笞。
  有一个赌桌围满了人,黑田利良望去,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原来桌上的几人他都熟悉。
  维和军训练士官佐藤正义,维和军连长能成文,维和军执行官列维坦,北岛的背叛者波亚尔科夫,还有……黑田利良的老熟人,律师江涛六……
  这些人聚在一桌,玩一种底层毛子才会玩的什托斯纸牌游戏。
  他们每个人身前,都堆满了卢布银币、日本银元、鹿岗镇女将钱还有一种漂亮的纸币。
  数目之大,令人咋舌。
  黑田利良看见江涛六赢了,就敲响旁边的钟。
  酒保见了,就去江涛六那里拿钱,并扯脖子高呼:“江涛先生赢了38卢布,这一轮由江涛先生请!”
  酒馆内顿时欢呼起来,但并没人感到惊奇,除了黑田利良。
  他眉头皱的更深了。
  在他印象里,江涛六是个庄重到一丝不苟的律师,怎么会干出这般浮浪而败家的举动?
  当酒保喊完,酒馆内狂热起来,其它赌桌的赌徒的钱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肆意挥霍——那都是他们白日里辛苦赚来的。
  工匠告诉他:“这座酒馆还是太小了,旁边正在建另一个更大的酒馆,据说有回风构造的通风结构,家具都是维也纳式家具,地板要刷漆,外面的墙会涂成红色,人们可以昼夜不停的狂欢,真是人间天堂。”
  黑田利良心想:我看倒像是人间地狱。
  很快,那边的波亚尔科夫将身前的钱输尽,他一推扑克牌,意兴阑珊道:“不玩了,没意思,今天上帝不站在我这一边,明天再继续。”
  于是牌局便散了。
  黑田利良急忙和工匠告辞,紧随江涛六而去。
  “江涛君,等等。”
  江涛六回头,见是黑田利良便驻足等待。
  “黑田先生,有什么事么?”
  “你为什么要赌钱?”
  江涛六面色严肃道:“黑田先生,我现在为赵先生工作,不方便透露更多。”
  其实这句话就等于透露了些内容。
  但黑田利良兀自不满足,刨根问底:“你们究竟在做什么?”
  江涛六左右看看,将他拉到僻静处,低声道:“告诉你也无妨,但你不要传出去。其实,我们在演戏。那些钱是固定的。每天,我们四人要至少请两轮龙舌兰酒。当有一人把钱输光,赌局就会散去。”
  “为了让酒馆里的人变的狂热?”
  “正是。”
  “可赵传薪为何要这样做?他想钱想疯了吗?”
  “不,这是为了工程的效率,以及转移矛盾。我只能说这么多。黑田君,还是那句话,我现在为赵先生工作。”
  黑田利良还想再问,江涛六却不给面子的走了。
  由此可见,江涛六已经乐不思蜀,彻底站在赵传薪阵营。
  黑田利良几乎一夜未睡。
  第二天,他去工地,企图告知那些工匠真相。
  “赵传薪在愚弄你们……”
  “日你的娘,我看你是找打。和在北边相比,这已经是天堂一般的生活了……”
  黑田利良:“……”
  他连着观察三日,发现了更多现象。
  比如一些俄人商贾,“偷渡”到维和局倒卖流放犯的囚衣,然后拿去卖给想要赶时髦的基里亚克人,或者加点价钱卖给杜厄煤矿的苦工。
  还有一些放印子钱的俄人,想要在此放高利贷,收取10%的日息。
  赌徒倒是趋之若鹜,但很快这些放印子的俄人就亏得血本全无,因为维和局不但不予以保护,反而保护贷款的人。
  因为江涛六为维和局制定的律法,明确表面高利贷不受法律保护,但维和局的自由民却受当地法律保护,容不得那些人伤害。
  赵传薪用这等根治方法,杜绝了高利贷的泛滥。
  想要贷款,只能走正规流程,去维和局新建的胪滨府银行。
  已经有赌徒以为有空子可钻,贷款后不还,逾期被惩戒去疏浚,每天泡在冰冷的河水里,很快就会染病,严重会死掉,相当于直接判死刑。
  号称是萨哈林巴黎的维和局,到底是天堂还是地狱,谁也说不清。
  黑田利良也不得不佩服:“赵传薪的确是这个时代最闪耀的枭雄。”
  ……
  赵传薪基本告别了当初的“游手好闲”做派。
  现实逼迫他不断前进。
  赵传薪嘴里叼着狗尾巴草,痴心妄想用这个来减少吸烟量:“江涛,你记一下,爱奴人受法律保护,任何人不得霸凌、奴役他们。爱奴人是维和局自由民,设‘稻米法’,任何维和局辖内粮店、百货商店均得兜售爱奴人喜爱的稻米,且必须平价售卖。这种维和局一级保护废物,再不保护恐怕要消失殆尽。”
  爱奴人是个奇怪的种族。
  他们和萨哈林其他土著邻居都不同,人家的体毛稀疏,可爱奴人却特别旺盛。
  甚至毛子都管他们叫毛人。
  爱奴人同样矮小、强壮,但性不好斗,极度厌恶暴力,是一个非常容易被征服、奴役和排挤的民族。
  日本人最擅长欺负他们,沙俄人反而会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他们。
  结果,好一通保护,这些年爱奴人越来越少,无愧于赵传薪的“维和局一级保护废物”称号。
  江涛六闻言一愣:“要将维和局一级保护废物加在法律当中么?”
  “你他妈这几天演戏演傻了么?”赵传薪吐掉狗尾巴草,烦躁的掏出烟点上骂道。
  江涛六鞠躬:“是我错了。”
  “知错就改,这是你的优点,你也是很棒棒。记住,搞清楚问题的本质就像是十月怀胎,而解决问题就像是一朝分娩。爱因斯坦说——如果给我1小时解答一道决定我生死的问题,我会花55分钟弄清楚这道题到底在问什么,一旦清楚它到底问什么,剩下5分钟足够解答这个问题。”
  “额……好的。”
  江涛六心说:爱因斯坦是谁啊?
  无论如何,有稻米,就能留住爱奴人。
  爱奴人是最听话的劳动力。
  转眼,秋去冬来。
  胪滨府、延边、萨哈林维和局、港岛、澳岛、汉口各地代表赴鹿岗镇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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