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艾黎随手捡了个芦苇杆扒拉了一下地面上的一些明显是鱼食残渣的料，砸了咂嘴。
“您这次打了多少窝？能回本吗？”
“回本是什么？和你说了多少次，钓鱼要的是这个过程，在鱼儿上钩前保持心灵的宁静，就是修心。至于结果，那不重要。”
“老师，这么多年没见，您嘴硬的样子还是这么让人怀念……”
“你就不能怀念点好东西吗？”
“……抱歉老师，我实在想不出来。”
“……算了，其实我也想不出来。”
清风吹过，艾黎蹲在旁边双手托腮，看着平静的湖面，和一动不动的浮标，不再说话。
而塔斯亚特拉也安静的注视着水面的波纹，保持着安静。
就这样过去了很久，那浮标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圣灵碎片这才叹了口气，将饵已经完全散开的鱼钩收了回来。
将鱼线缠好，再将鱼竿小心的放在一边的钓具箱中，他拍了拍手上的水渍。
“难受吗？”
“……嗯，有点难受。”艾黎老实的点点头。
“我从没想过，最后一个会是你。”
“哈，我比你强，这个倒是最先就知道了。”
“最先？”艾黎惊讶地看向老师，“啥意思？难道在我来这个世界之前就……”
“倒也没有那么前。”塔斯亚特拉轻轻咳嗽了一声，“是伽忒耶那家伙通知我们的，也得亏祂找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你真的选择来到我们的世界。”
“诶……老师你也太不靠谱了吧，你的学生来了你的世界，你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吗？该不会真的老了吧？”
“瞎说什么呢？那时候我都已经进入了圣灵熔炉，准备陪塞纳尔那老顽固一起，用这条命给那群疯子验证一个注定失败的方案。”老人托着腮，姿势和艾黎很是相似。
“伽忒耶说了你的事后，我本来打算直接来找你的。但塞纳尔太固执了，我实在不想再杀它一次……你知道的，老师我和他们是'敌人'，在过去的无数次轮回里，结束过很多次它们的性命。所有圣灵里，就'父亲'最他娘的难打……当然，我要是真心想动手，谁也拦不住我。”
老者的声音淡然而充满了得意，像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师，正在和自己学生炫耀过去的奖状一般。
“对了，听说你在佩拉诺亚也当上老师了，感觉如何？”
“教小孩正不容易，当年您辛苦了。”艾黎笑道。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塔斯亚特拉听到这个答案，得意极了。
“对了老师，我在黑塔看到了媞宁。她是你的爱子吧？”
“媞宁？哦哦，那个翼族混血小姑娘啊，她竟然还活着？”
“嗯，活得挺好的，一直在为了保护世界对抗深渊裂隙呢。”
“真是没想到……不愧是我看上的孩子，一个个可真是有出息。”
塔斯亚特拉放声大笑了许久，终于还是安静了下来。
“你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他问道。
“……老师，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吗？”艾黎低下头，失落的问道。
“艾黎，记得我当初和你分开时说过的话吗？”有着老人外表的圣灵伸出他苍老的手，轻轻拍了拍学生的头顶。
“我们再次见面时，就是敌人了。”
艾黎不语，只是难过地别开了头。
“又要掉眼泪了吗？”
“才没有。”艾黎哼了一声，“我明明只需要一块你的碎片就可以达成目标……”
“一块碎片？哈哈，那可远远不够。”塔斯亚特拉拍着自己的大腿笑道：“大蛇背负的那些深渊力量有多厚重，你也亲眼见到了，一块碎片的本源力量要是够的话，乌洛波洛斯自己就上了。你啊你，怎么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呢？”
“……或许让我试试呢？”艾黎不甘心地说道：“保不齐我天赋异禀，就适合干这个呢？”
“傻孩子，别被情感蒙蔽了你的理智和双眼。”
塔斯亚特拉当然能分辨得出他这位学生此刻的心态是什么。
就如同那既漫长又短暂的相处时光里，尚且年幼的艾黎因自己的'离开'而落泪不止。
想必这孩子此刻也因为要用厮杀的方式送别老师而感到难过吧？
“你还是这么不擅长和别人分别，但你已经选择来到了我的面前，那就意味着你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不是吗？”
艾黎苦笑道：“老师，在我长大的世界里，弑师是要遗臭万年的。”
“但你是在大义灭亲呀，孩子。”
金之圣灵扶着膝盖缓缓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就像一个普通的老头一样佝偻着腰，笑眯眯地看着艾黎。
“知道乌洛波洛斯为什么把我留在这儿吗？”
“为了保护当初那些孩子。”
“哈，这的确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我必须留在这儿的理由很简单……”
塔斯亚特拉缓缓睁开眼，毫无一无的眼眶如最深邃的黑洞，连周围的光都能被吸进去一般。
他微笑着看向自己最后的学生，不再抑制自己的杀意。
“每一位圣灵都有自己的解题方式，我也一样。”
“我的答案，是杀光所有沾染了深渊的存在……包括我的同类，和我的子民。”
“如果你不能在这儿拦住我，那接下来，这个世界会面临什么呢？”
清晨的风从和煦缓缓变得凛冽，它们拂过芦苇的花絮，那轻飘飘的飞絮飘过艾黎的脸颊，轻而易举地给她留下了一道血痕。
艾黎顾不得脸上的刺痛，立刻取出了自己的雨伞，叮的一声过后，她成功格挡住了从侧边飞来的一截细细的芦苇杆。
“不错，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身手的确进步很多，有资格成为金之圣灵塔斯亚特拉的挂关门弟子。”
看不见的攻击如狂风暴雨一般袭来，艾黎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闲散，姿态狼狈地在老师的攻击下，勉强撑除了一片自己的安全区。
可代价是她特地更换的新衣服已经布满了血痕。
老圣灵没有任何放水的打算，所有的招式就是奔着要艾黎命的力道和速度攻击的。
假如自己没有成为神明，没有通过深渊改造自己的体质，那现在已经被老师剁成肉泥了吧……雷欧主教说老师会在血泊里钓鱼，不知道自己的血肉里能钓出什么东西来？
艾黎觉得自己可能是压力有点过大，不然怎么会在这种处于下风的情况下，还有心情胡思乱想？
“哦？不错嘛，和我交手竟然还有精力走神，看来你的特殊体质给你带来了足够睥睨我的底气和自信呀。”塔斯亚特拉自然注意到了艾黎的状态，他对学生的走神有不同的见解，笑得更加猖狂。
“好好好，我还以为你已经被时间磨灭了棱角，但现在我知道了，你这孩子从骨子里冒出来的狂傲从来没有消弭。”
“哪怕力量弱得和蝼蚁别无二致，可你却的性子和自尊却是被仇恨的血浸泡过的石头，又硬又沾满了血腥味。”
“说道血腥味，啊啊，我闻到了哦，你的剑已经沾上了血的味道，这些年你杀了多少人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