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南世升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一幕，小小的脸上露出了沉重地表情。
“升儿知道这些人为何要急着回京吗？”项晓芽拿起桌上的茶壶，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花茶。
南世升回过头，乖巧的坐在了项晓芽对面的位置。
“他们想要回去调整部署，尽快的和二皇子进行切割，或者孤注一掷，替二皇子将来的逼宫谋反做准备。”
“不错。”项晓芽欣慰的点点头。
“皇祖父把他们拖在山上，是为了给阿娘时间，准备应对接下来二皇子的造反吗？”南世升问道。
“你觉得呢？”项晓芽并未直接回答：“我想听听你的答案。”
南世升沉思了片刻，又抬头看向项晓芽，道：“我觉得……这只是其中之一，更重要的是，皇祖父很可能也在等。”
“等什么？”项晓芽笑容深邃了两分。
“等小叔被那些走投无路的世家纠缠，然后代替二皇子完成逼宫造反，再借机将小叔和剩下的那些世家贵族一锅端。”南世升说完，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小声道：“我……我没有猜错吧？”
“你猜的很正确。”项晓芽温柔地看着南世升：“这次秋猎，对太子登基不满且手握权柄的那些领头者，皆被你皇爷爷带了过来。他将秋猎的时日延长到了半个月，便是给太子留出足够多的时间。”
“同时，他也准备好让柳贵妃和二皇子在这次秋猎之中失宠。注意，是失宠，而非如今这般失去皇位竞争的能力。”
“但是除了意外，皇祖父瘫了。”南世升点了点头，接话道：“如果按照原先的打算，皇祖父可以继续提母亲再当两年靶子，也可以让二皇子再多和朝中的那些不服气母亲的朝臣牵扯的更深一些，更能给母亲多一些时间培养自己的人手。”
“可惜……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项晓芽道：“陛下而今的身体怕是很难熬过冬天，人之将死，手段也会激烈一些……升儿可会害怕？”
南世升明白仙人此言是什么意思。
皇祖父一心一意想让阿娘登基为帝，为此可以牺牲一切，包裹他自己。
对母亲有威胁的绝大部分臣子已经被带到了围场中，在没有比这个时候更适合来一次大清洗了。
原本这个背锅的人会是她的小叔，可现在二皇子的身份存疑，原先支持他的人怕是都会散去，皇祖父不能让他们装模作样的去归顺母亲，所以小叔的命是一定要留下来的。
最大的可能……是背锅的人变成了二皇子，而小叔将会顶替二皇子，成为其余人簇拥的下一个皇位竞争者。
“明日小叔就回来了，他那么厉害，我不会怕的。”南世升摇摇头。
“呵，那你要和你的兄弟们说一说这件事吗？”项晓芽又问道。
南世升愣了一下，小家伙的面上多出了几丝疑虑。
“我……我不知道。”
“为何？”项晓芽温和的看着她。
南世升深吸一口气，对项晓芽道：“我知道，母亲将我和哥哥们送到这儿，是想试探我们谁能活着离去。”
“这是对继承人多方面的考验，我……或者说我们，都没有资格像普通的孩童那般，在父母的庇护之下安然长大，再去接触那些争权夺利的事物。”
“仙子是我母亲的国师，不会是我的。等到我登基，要面对的困难绝对不会比母亲当年少……”
女童挺直了腰杆，眼眸坚定无比：“我会给兄长和小弟警告，也会想方设法的保住他们的性命，我需要他们活下来，就如同皇爷爷需要二皇子和小叔那般，只要他们在，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们就不会蛰伏发展，而是会迫不及待的额冒出头来……”
“仙子，我这么做的话，你觉得是对还是错呢？”
项晓芽面上的笑容不变，拿起银著夹上一块糕点放到了南世升的盘子里。
“升儿，是对是错，这是你要考虑的问题。”
“为何？”南世升一愣，表情有些茫然。
“因为，说和做是完全不一样的。”项晓芽浅浅笑道：“你想留着兄弟做饵，可有想过这其中需要付出多少代价？又可有想过失手了要如何办？跟极端一点，若是你与兄弟二人之间有了真实的亲情，皆是你还能做到如今想得这般心狠吗？”
南世升张了张嘴，下意识的想要反驳：“我可以！”
“那，如果将来需要杀了你小叔才能做皇帝呢？”项晓芽问道。
这一句话，让南世升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小脸上写着惊恐二字。
“我……我怎么会要杀了小叔才能做皇帝呢？小叔才不会害我……他一直在帮我！”
看到她那眼泪汪汪的模样，项晓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哎呀，瞧把你吓得，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她对着南世升眨了眨眼睛，在对方半信半疑的眼神中，轻笑道：“不过，虽然是比喻，但你母亲会动手。”
“不可能！阿娘她最宠小叔了，连我们也……也……”南世升先是喊了出来，可之后的话语，却再也没有了底气。
“你还小，还有很大的生长空间。”项晓芽又给她夹了一块绿豆糕，态度瞧着和之前没有任何的变化，仿佛说出那等可怕言论之人并非自己那般。
“若是你真决定踏上你母亲的那条路，那就得搞清楚，什么对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是皇位，还是亲情？”
南世升咬紧牙关，眼泪缓缓从眼角滑落。
“我不明白。”她紧紧地攥着拳头，看着神色温和的仙人，一字一句的问道：“为何我不能做个有血有肉的皇帝。”
项晓芽并未嘲笑小家伙的天真，她只是放下银著，平静安和的与那双充满了泪水的双眸对视。
“因为，想要一人之下霸占所有资源的世家不允许。”
“因为，等着吃穿住行样样不缺，幼有所养、老有所依的百姓不允许。”
“因为，黎国之外那些觊觎我们的外国，它们都不允许。”
“升儿，你母亲走的那条路，需要的不是一个守成之君，她需要的是一个与她同样坚定地继承人。”
南世升久久没有言语。
项晓芽并不急，她对着一边的妲袂招了招手，小妲袂便拿起了身边的基本厚重的书本放到了南世升的桌前。
“这是国师府搜集的黎国世家卷，里面记录着黎国建国至今各地大大小小的世家贵族兴衰历史。你若是有兴趣，可以顺道调查一下这些世家和他们所在地方的情况。”
“正好秋猎结束还有十日功夫，你就拿它打发时间吧。”
南世升看着那有自己小臂高的书本，沉默了几秒，便老老实实地对着项晓芽心里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