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真不重要,他就不用加那一句了。
  刘盈绑走张良,便是从太史公那句“不重要”的话中推测,张良表面上隐藏起来,实际上仍旧在为大汉发光发热,干事的劲头十足。
  只是张良在偷偷为阿父做事,不张扬罢了。
  果然,刘盈才留张良不到一旬,就见到张良和阿父交换了好几次信件。
  张良与阿父通信,居然比自己还频繁。
  阿父真是有一丁点烦恼,都事无巨细地告知张良。
  张良也是好脾气,有耐心,什么都会回复阿父。
  刘盈都看不下去阿父如此压榨人了,在阿父的来信上用朱笔批复“张伯父真的生病了,这点小事你自己不会想吗?什么都依赖别人,你还当什么皇帝?不自己努力,阿父永远不能成长!”。
  刘邦的信件才少了一些,只在和刘盈通信时夹带与张良的信。
  “你该早点搬进来,我保护你免受阿父骚扰。”刘盈给张良添饭。
  有条件,也有闲心,刘盈终于可以琢磨点好吃的。
  只是他前世的记忆就像是看的纪录片,美食什么的这等细枝末节也就是背景板。他只知道好吃,怎么个好吃法,又怎么做出美食,他还真不清楚。
  刘盈便只把自己“看”过的美食描述给御膳房,让他们自己琢磨,不好吃就是御膳房的错。
  刘邦登基后,在生产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尽可能地在没有发生战乱的地方推广石磨、石碾和碓床。
  汉朝重建秦朝的里正制度,在没有战乱的关中平原、成都平原等产粮地,一里至少有一处官方的石磨、石碾、碓床作坊。
  如今的稻米和小麦口感肯定远不如后世,但刘盈吃相豪放,米饭和面食口感再差,也比满口乱钻的小米美味。
  口感差,多碾几遍,多筛几遍。现在刘盈是太子,吃得起这等精粮。
  白米用各种肉类和山珍来熬煮,白面里加了足够的牛奶和果酱调味,张良被迫陪着刘盈用膳,没几日脸色就红润了不少,咳嗽都减轻了。
  他本来想以自己每日咳嗽,会影响刘盈睡觉为由搬走。刘盈一沾床就睡着,他的借口完全没用,现在咳嗽减轻,就更没用了。
  添了一碗鸡肉香菇粥,张良摸了摸肚子,拒绝了刘盈再次添饭。
  刘盈便抱着熬粥的罐子直接喝了。
  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食量比小时候更加恐怖。
  “陛下重用我,怎么能叫骚扰?”张良随口敷衍刘盈,继续说正事,“你对吕家太过,以吕泽品性,应该不会和你离心,只会暗自神伤。但你不担心皇后伤心过度?”
  刘盈咕噜咕噜灌下小半罐粥,用已经更名为萧谨,但自己永远叫她萧壮壮的未来太子妃绣的帕子擦了擦嘴,把帕子丢到一边。
  未来太子妃要给太子绣点东西,这是工作。
  但萧谨知道刘盈的帕子是真的会用,所以便让人裁了一大堆细麻布的帕子,每张帕子上用针戳一下,就算她绣的了。
  吕雉本来有点不满萧谨连丝绸都不用,见刘盈拿着萧谨送的帕子擦嘴揩鼻涕,把本应该当装饰品的帕子用成了消耗品,便认了刘盈只有穿草鞋和用细麻布帕子的命。
  没看刘季当了皇帝,在宫里还穿着草鞋,说更舒服吗?
  他们顶多把草鞋上的绑带变成丝绸带子,就算皇帝和太子御用品了。
  麻布帕子确实比不太吸水的丝绸帕子好用。
  她给刘邦备的绣活,也学了萧谨的敷衍。
  刘邦写信夸赞她,终于送实用品了。吕雉真是为之前忙完工作后,还熬夜给刘邦绣帕子的自己感到不值得。
  “钝刀子和快刀子,割肉都是痛。快刀子割肉,赶紧包扎,痊愈很快。钝刀子割肉,那伤疤就不容易好了。”刘盈擦完嘴,又慢悠悠擦手,明明他手上没沾着坏东西,“皇帝一家,怎么还能有烦心事?让我们烦心的人,都该死。”
  张良对刘盈话中的冷漠不以为意,只是道:“你可不用亲自动手,有的人想为你动手。你若担心牵连别人,可以牵连该死之人。”
  刘盈摇头:“外戚之事,要我亲自动手,才能让后来的外戚引以为鉴,也才能让阿母、大舅父、姨父不再存着侥幸心理。唉,一些蠢货啊,我明明都这么厉害了,他们却仍旧视我为孩提,以为能通过孝道压制我。那我这个孝顺的孩童,就要如他们的意了。”
  今年刘盈十三周岁,论虚岁十四。十六虚岁的少年,都要被征兵了。刘盈还能当“稚童”的时间不多了。
  之后,他一举一动,都会带上成年人的深意。
  “你既已经决定,就不要留情。吕太公年纪大了,今年寿终正寝也是喜丧。”张良道,“你可把能叫上的友人都叫上,教导他们何为孝顺,给他们当榜样。”
  刘盈本打算自己去,听了张良的话,觉得这个主意更好。
  这一招也能让满朝有异心的诸侯大臣的族人看到,诸侯大臣的继承人站在自己这边,他们若不想冒险跟随蠢货谋反,大可以支持下一代勋贵,照样壮大宗族,与大汉共享富贵。
  “张不疑可去吗?”刘盈打趣,“可以吧可以吧?”
  张良耷拉着眼皮,没好气道:“他去不去,是你说了算,我说了不算。”
  刘盈就着张良送来的经验值小菜,干掉了剩下的鸡肉香菇粥。
  过了几日,本该死,但现在还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的吕太公,迎来了以汉太子为首的勋二代未成年探望团。
  宋昌和张不疑都不在其列,来的都是一群垂髫小孩。
  连周勃的长子周胜之坚称自己也年少,也被排除在外。代替周勃家而来的,是扎着红头带的圆滚滚周亚夫。
  一众勋二代在院落上排成整齐的队列,为太子的外祖父吹箫奏歌娱兴,逗吕太公开心,祝福吕太公早日痊愈。
  秦汉时的萧,地位等同明清的唢呐。
  周勃当年在沛丰,就靠着一手吹箫技艺混饭吃。
  周亚夫摇头晃脑吹着呜呜的箫声,颇有其父当年风范。
  “乐声能陶冶情操,愉悦心情。御医说,外翁的病在心,不在身。心情好了,病就好了。”刘盈身穿隆重的太子冠服,前来亲自服侍吕太公。
  吕太公听着门外凄厉的箫声,声音比箫声还凄厉:“你不担心娥姁难过吗?泽儿也还在前线啊。”
  “我正是担心他们,才来照顾外翁,想让外翁早日痊愈啊。”刘盈微笑道。
  他这次的笑容,若让教导他礼仪的一众儒生看到,一定会喜极而泣,跑先贤画像处报喜。
  这是真的温文贵气的笑容。
  吕太公怔怔地看着刘盈。
  刘盈坐在他的床边,轻轻为吕太公盖好被子。
  “父母之恩,即使受到冷落、利用,甚至抛弃,儿女也难以舍弃。”
  “更别说,阿母出阁时,外翁对阿母是真的好。她真心依赖自己的家人。”
  当世的女子本来就难以自立。就算后世女子可以随意自立,能完全抛弃原生家庭的又有多少?
  “大舅父就更不用说了。身为家中长子,外翁将家中所有资源都倾注在大舅父身上,对大舅父花费的心血堪称父爱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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