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刘盈一大早就在睁着眼睛做白日梦。
  和几个陌生将领打了声招呼,混了个眼熟后, 刘盈才去吃早饭。
  刘肥已经把刘盈的饭盛好了,正准备去寻刘盈。
  韩信和陈平凑在一起, 一边啃麦饼, 一边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
  陈平以前没吃过麦粉做的饼子。和刘盈等人厮混了这么多时日,他每天不吃麦饼就难受。
  萧禄等人先各吃各的,后也端着碗围着韩信和陈平, 似乎在他们的谈话中学习什么。
  刘盈非常反对他们的做法。
  吃饭就好好吃饭,学什么?不差这点时间。
  他就从来不在吃饭的时候走神。
  刘盈吃得肚皮圆滚滚。他拍了拍肚子,才去问韩信和陈平在商量什么。
  韩信道:“陈平要派人去咸阳送信,状告李由谋反。”
  彭越眉头直跳:“这、这是不是太冒险?”
  “李由被族灭,谋反很正常。”刘盈拍了拍手,让刘肥把马车上的驴车中的小箱子搬来。
  他打开小箱子,里面满满的金子,看得彭越的眼睛都绿了。
  “阿父一时半会儿来不了,这些钱你先用着。”刘盈当着陈平的面点了点金子,“记得记账。”
  陈平开玩笑道:“你该不会还打算让我还?”
  刘盈嬉笑:“我是让阿父还。这些都是我个人的家当。本来我自己打算用钱传谣逼李由投降,既然你要代劳,我就懒得做了。我只有一个要求,骂李由的信由我来写。”
  陈平收起小箱子:“当然。盈儿最有文采,只有盈儿的笔墨能让李由幡然悔悟。”
  刘盈昂首:“那当然!”
  “等等,这些都是盈儿你的钱?”彭越看金子看得眼睛都花了。
  刘盈还未回答,刘肥就满含怨气道:“当然。阿父已经阵斩砀郡长和泗水郡长,夺二人家财而还,所获珍宝多如繁星。但阿父对盈儿很吝啬,盈儿的金子都是很艰难地向阿父讨来的。”
  韩信劝道:“盈儿,我说过,由我和刘肥出钱。我们俩在战场上立过功,得到了许多赏赐。哪需要你来出钱?”
  刘盈豪爽摆手:“不说这个。阿兄和刘肥得到的赏赐是阿父给的,好好攒着给我找嫂子,别乱花。阿父的钱就是我的钱,现在我花出去,能问他要十倍。如果他没钱,就给我打欠条,一个子都不准少。不要耽误我赚钱。”
  韩信和刘肥只能叹气同意。
  他们见刘盈把攒的金子带出门,还以为刘盈是担心刘邦得知刘盈偷跑,会一气之下没收刘盈的积蓄。
  谁知道,刘盈竟然存着花自己钱的想法。
  彭越的视线勉强从已经关上的木箱子移开。
  他琢磨,韩信和刘肥说沛公对刘盈吝啬,刘盈还能攒一箱子金子。若自己立功,沛公不知道会给自己多少金子。
  夺荥阳,自己要努力了!
  陈平想的是另一件事。
  韩信和刘肥的脑子一涉及刘盈,就像是被面糊糊住似的,根本转不动。
  旁观者清,他能看出刘盈出钱真正的含义。
  离间计需要主公来出钱。刘盈竟然在离开沛县时就想到代替沛公行事。
  虽然此战的统帅是韩信,但刘盈不上战场,却无人不知道他才是“小主公”。
  这件事,刘盈可以对韩信和刘肥说明。但他却另找了借口,淡化了身份地位的纷争。
  一介孩童,居然如此油滑,真奇怪。
  陈平不由起了点坏心思。
  他私下对刘盈道:“你想在军中树立你主公的地位,才坚持自己的付钱。为何不敢和韩信、刘肥说实话?”
  刘盈古怪地看着陈平:“这点小事,阿兄和刘肥早就知道。他们的意思是,他们以我的名义出钱。但这骗不过阿父。阿父对友人和下属豪爽,对儿子超级吝啬。阿父知道是阿兄和刘肥出钱,绝对一个子都不会补给我。”
  陈平面色一僵。
  刘盈见陈平爆出了经验值,哈哈大笑。
  他还把这个笑话分享给韩信和刘肥。
  那个油头粉面的陈平,试图在我面前挑拨离间,被我一语挑破,正抑郁呢!
  刘肥警觉:“这人居然没怀好心!”
  韩信倒是没被刘盈欺骗。
  他对陈平道:“早告诉你别招惹他。”
  陈平咬牙切齿:“我情报收集得还不够多。待我熟悉他,必不会再出错!”
  韩信只能尊重祝福。
  彭越也听到了这个笑话,惊出了一身汗。
  彭越与韩信同被后世称为汉初四大名将之一,其政治素养也和韩信差不多。
  啊不,他政治素养应该比韩信还差。韩信是被素来宽厚的恩人骗了,而彭越,他真心诚意地去找吕后诉说忠诚,居然信了吕后会救他的鬼话。
  已经成为异姓王的彭越尚且在政治上脑袋转不过弯,现在就更迟钝了。
  当听到刘盈到处宣扬陈平的笑话,他才意识到,原来一个给钱的行为,后面还有那么多弯弯道道。
  他也终于后知后觉,刘盈在昌邑的行为恐怕也不单纯。
  彭越发现,刘盈稚童的身份蒙住了自己的双眼。他对刘盈的评价失之偏颇。
  但一个垂髫孩童,真的能城府如渊吗?
  彭越想不明白。
  他和韩信在战场上有过交情,又听闻韩信品行高洁,与向往荣华富贵的他不同,沛公这位义子打仗只为了封刀放马。
  彭越在夜里悄悄钻韩信的帐子,请求韩信指点。
  韩信正点着油灯,披着衣服看舆图。
  闻言,他很想抓着油灯把彭越砸出去。
  怎么连彭越都信了盈儿的谣言?他现在听不得“品行高洁”这四个字,连“国士无双”都快听不得了。
  “在义父麾下没那么多勾心斗角。若你被冤枉,就找义父直说;如果你胆怯,就先去找盈儿。”韩信虽郁闷,还是尽力指点了彭越。
  彭越的作战本事不错,是韩信难得看得上的将才。韩信对自己认可的人,态度向来不错。
  韩信又否认了刘盈城府深的说法:“盈儿只是聪慧,对家人极好,竭尽全力为我和义父解忧。盈儿一片孝悌之心,怎么能说城府深?”
  在这方面脑子本就不好的彭越,不仅能信刘盈说韩信的谣言,也能信韩信说刘盈的谣言。
  他细细思索之后,一拍大腿,哎呀,真的如韩信所说,刘盈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沛公和韩信,哪有什么城府?
  刘盈是沛公的嫡长子,其舅父是沛公军中大将,老师皆为大儒,地位十分稳固。
  他只需要乖乖待在沛县,等着继承沛公的位置就成。
  现在没事找事,除了担忧沛公和韩信,哪还能有其他原因?
  彭越长吁短叹,拍拍自己的脑袋,唾弃自己居然说一个小孩的坏话。
  他不好意思向刘盈道歉,便向陈平拐弯抹角忏悔,希望陈平能把他的歉意转达给刘盈。
  陈平应下,还体贴地宽慰了彭越几句。
  一转头,陈平白眼翻上了天。
  他虽然还未猜到刘盈此举的真意,但刘盈绝对不是为了孝悌才乱来这一点,他还是很确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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