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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

  贺宝姿讷了下,又等过小半个时辰,殿内仍无传水传膳的意思。
  贺宝姿蹙眉:胤郎君这也太没深没浅了……
  她索性卸刀走入殿室,跪在内寝的槅栏外,含着恭谨请示:“陛下……”
  话音才落,一阵微微漪荡的水声响起。
  贺宝姿迟疑抬眼,就见胤奚穿戴得整整齐齐,一身菡萏地直裾襕衫,外罩裼袍,玉带狰冠,丰神俊朗,从里走出来。
  男人手里还端着一盆水,一干一湿两条巾帨搭在盆沿儿,那显然不是洗脸的水。
  贺宝姿反应了一下,跟着,脸也像铁妞儿一样红了。
  “陛下还未醒,”胤奚神情如常,声音柔和,“莫吵她,如无要紧事,稍后再叫她。”
  贺宝姿眼睁睁看着胤大统领端着那盆水往湢室倒去了,嘴角轻抽,一言难尽。
  她自然不能听他一面之词,至少得确保陛下无恙,下意识透过螺漆屏风的缝隙,看向那云纱重垂的绫幔。
  “朕无事。”
  两根纤白的手指挑分帐幔,一道靡哑又带着满足后的冷淡慵曼的声音传出来,“退吧。”
  谢澜安当然没睡去,方才听胤奚在帐外人模人样地说话,给他个面子,才没嗤笑出声。
  贺宝姿告退后,她捏捏腿根的酸肉,含着水雾蒙眬的眸子又躺了会儿,才慵起更衣。
  “陛下多躺会儿,起来后头发别梳,等着我。”
  回忆胤奚下榻时一本正经交代的话,谢澜安有点想笑。
  她不想那么形容,但他说话时两只眼睛圆溜溜亮晶晶的,真的很像一只把脸蹭过来讨人欢心的猃犬啊。
  等她踩舄出帐,衣带飘风,经过镏金水精镜前,看清自己胸前遍布的糜红痕迹,谢澜安脸色一僵。
  她知道这两场衰奴是略有些狂野了,却没想到,会如此夸张。
  狗!女帝轻咬牙根,碍于脸面不欲多看,可又有些好奇,故半敛凤眸,侧身照镜,看她纵容胤奚在身上留下的罪证。
  放在重生之初,她想都不会想,有一日会对谁不设防到这种地步,容许他体肤坦诚,为所欲为。
  尤其还是个孔武有力,能轻易将她笼罩住的男人。
  怨他惯会作戏,引她掐住他喉咙的时候,喘得那么色迷。
  殿门一声轻响,胤奚提着一只食盒进来,入眼便是女郎亵衫半褪,雪肩露裎,半勾着身子临镜自照的画面。
  红彤的天光从窗棂洒进来,落在那些痕迹上,原本禁忌糜欲的,也变得美丽圣洁。
  胤奚呼吸加重了两分,走过去先放下食盒,而后心虚地帮谢澜安揽好衣衫。
  他错认得飞快:“我错了,昨晚衰奴太过无度,我寻了药膏来,陛下先用饭,一会儿我帮你涂。”
  谢澜安横他一眼。
  看着她当真未梳起的如瀑长发,胤奚讨好地冲她笑。
  膳房新做了鸡茸粥,鸭臛饼,三四样可口小菜,两人对坐,不紧不慢地用过朝食。胤奚说到做到,执意帮陛下抹了药,而后拉着谢澜安来到妆镜前,先垫了只软垫在凳杌上,按着她坐下。
  看一眼镜中,他长指挑起一段凉滑的发丝,先放在鼻尖嗅了嗅。
  这个动作他全然是出于无意,就如孩童看到糖果时本能地舔一舔嘴唇,做完后,认真地梳挽起来。
  神气专注,无端风流。
  谢澜安透过镜子望着男子轻垂的眼睫,浅金朝光停在上面,宛若蝶羽上的点点浮粉,为怡浓花香而驻留。
  胤奚忽然抬眼,与谢澜安视线对了个正着。
  他轻轻一笑:“好看吗?”
  不管旁人如何赞他文韬武略,他在谢澜安跟前,践行的一直是“色惑君上”。
  那玄铁面具没白戴,某人美而自知,顾盼娇矜。
  谢澜安装作看不出他嘚瑟的小模样,说:“发髻挺好看。”
  “陛下喜欢便好。”
  胤奚手上动作不停,想起当初从石家堡借粮,许诺石泰山封万户侯一事,借机与谢澜安说了。
  虽然他插科打诨,说得轻松,谢澜安还是能想象到当时河西军濒临绝境的情形。
  这一口气,是靠着胤奚和几员猛将硬争下来,方开辟出今日的大好局面,倘若当时这口气缓不过来,他们无粮无救济,那么今日,又有谁来为她梳头?
  谢澜安沉默一阵,道:“当初我算计揭露北尉的祭民不仁之罪,以为万无一失,没料到赫连朵河会带兵埋伏,所幸你临机应变,死地求生。凡助军义士,皆当有赏,这无需多言,但其实最该封赏的却是阿鸾。”
  胤奚摇头,“我没能把凤翚军全部带回来。”
  “勇士战四方,身死魂飞扬。你已经做得很好,不能再好了。”谢澜安与镜中四目相对,“以战止杀,是统一中原不可避免的过程。我相信儿郎们泉台有知,绝不会后悔跟你一场。”
  胤奚默了几许,低头在她脸颊轻吻。
  “击溃北尉西南军后,我举旗一路东进,见郡守归附,百姓捧浆,可见黎民抗拒暴君苛政,汉家旧民的人心是在我们这边的。只有一件,若尉庭不敌,转去与柔然联盟,共抗我朝,那便麻烦了。”
  这是他唯一担心的变数。
  “北尉与柔然是死敌。”谢澜安思索片刻,摇头说,“哪怕拓跋氏有心求援,柔然国难道会放过这个眼看着敌国灭亡的机会,出兵送马资助仇人吗?”
  “我怕的反而是柔然坐山观虎斗。”
  柔然拥有辽阔的草原版图与在马背上成长的骑卒勇士,而今南北两朝倾力一战,哪怕日后她能入主洛阳,也要提防隔岸观火的柔然人渡河入关,黄雀在后。
  所以她须确保,继续开拔的大军不能是疲敝之师,定要先在长安休整恢复,兵饱粮足。
  两军之间也要尽快磨合成一块铁板。
  还要留出应对后手的兵力,不能使后方空虚,孤注一掷。
  先礼后兵,向柔然致意的交好国书也不能少。
  翌日,谢澜安即发国书致柔然国主,信帛上,先挑起柔然北尉两国之间历久的仇恨,又表示愿替柔然征讨恶逆,最后承诺大治与柔然合平互通,秋毫无犯。
  写给吐谷浑与辽东国的国书,则也大同小异,女帝命府库令随国书奉上丰厚的珍宝礼物,进一步杜绝尉朝求援的余地。
  “百年胜败翻覆看, ”谢澜安登上长城,花宝发冠明丽秀婉,眼含江山波澜,北望中州,“毁家败国的滋味,该轮到他们尝尝了。”
  伫在她身后的男人,腰系鸾刀,像一座稳峙的山岳忠诚地守护着中峰。
  她看山河,他看她。
  ·
  天子征于外,朝中未敢懈怠。
  冬月的时候,洛阳王收到了皇帝的亲笔书信,得知澜安已与胤奚所率的河西义军会师,放下心来。
  荀尤敬坐镇内阁,本身便有深厚的德望,加上谢逸夏这位亚父在后支持,臣工皆从明公,政务通达,百事不紊。
  随着王师进一步深入中原腹地,为了保证后续的粮草输送不误事,何羡索性住在了尚书省的值舍。
  幸亏他尚未娶妻,无所挂累,才能一心扑在公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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