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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原本,褚啸崖亦不惧恶名,可偏偏皇帝召集了四方藩王,而那诏旨上按平北侯的说法,并未属反臣之名。
  他纵有千军之勇,被这些人联手整治,也不免左支右绌。
  褚啸崖倏尔起身,盯住楚堂的墨瞳杀伐流淌,如一头恶虎,择人而噬。
  楚堂的靴底在地上碾错,险些就要后退,却强行立稳,知此时便是褚啸崖动摇之机。
  他迎着褚啸崖愠怒的目光,大义凛然道:“女君之意,小小江左,何能入大将军一代枭雄之眼?愿请大将军专志北伐,女君在金陵制衡皇室,辅供粮草,待大帅克复中原之日,南北一统,洛阳宫中宝座,自当悬虚位以待大帅!”
  谢澜安知晓褚啸崖前世马革裹尸,人死首犹向北,赌就赌他还有这一分血性。
  褚啸崖听着这话,却觉分外耳熟。
  前岁北伐,谢澜安也是如此信誓旦旦地承诺,可结果呢,等他凯旋回来,是太后也倒了,皇帝也成了,谢澜安她自己一跃成为御史中丞,天子近臣。
  她至今还扣着他的四百万钱没有兑现!
  “昔日楚汉相争,也是约定先入关中者为王。”
  褚啸崖迈动军靴,锁甲发出窸窣金鸣,他一步步走至楚堂面前,无形威势随之倾压下来。“谢娘子欺我莽夫,也想以此诱我上钩吗?”
  一柱香尽了。
  楚堂被壮硕的阴影笼罩着,清晰感觉到一片浓重的杀意。
  第116章
  雨下了一夜, 胤奚也在雨中跑了半宿。
  天蒙蒙亮时,乙生带五百人赶了上来,后面数排轻骑身上皆带血污痕迹。胤奚一眼望见, “出城时与北府的兵发生摩擦了?”
  乙生用力点头, 神情激愤, 但在这个抢时间的节骨眼上没法多说, 只道最终是靠二爷的亲骑掩护, 才得以出。
  胤奚点点头, 命令汇合的两方人下马短暂休整,随即又往前追击。
  胤奚少年时曾出徭役,至广陵筑城墙,对广陵城周遭的地形可谓熟悉,而他记性又好,昔年苦难在今日派上了大用场。他将人手分三组,沿三条路线搜寻追击。
  一日后,终在海陵驿追上了送信使者。
  他们到时,信使也已连跑了五六个时辰, 眼看广陵王府将近,哪能料到有人在追, 正要了薄酒肉食, 准备饱餐一顿, 再行入城, 猝不及防就被两个健壮汉子摁住了。
  二人从信使贴身的衣襟里掏出那密信, 转头交给胤奚。
  胤奚展开来看,正是加盖了御玺的密旨无疑。
  他微微吐了口气,剑目下瞥,诘问信差:“还有去青州的使者, 你们不曾一道?”
  平北侯府出来的人看着这群风露沾衣,天涯浪客般的人物,早已吓住了,颠三倒四道:“不、不知道……他、他从水路走……”
  胤奚再问不出其他线索,便捆了此人,为防走漏风声,将这官驿中的吏卒也一并塞口绑住。而后,他让乙生带几人去厨下给大伙掂对吃食,又点数人喂马,出屋向院中的部曲深一抱拳。
  “诸位兄弟辛苦些,咱们吃完便继续向北寻人。待大功告成,胤奚再请大伙饱餐酣眠。”
  这些人大多是苦出身,投身在谢澜安麾下,家里能分粮,娃儿能读书,已是感恩戴德。又知这胤郎君大有本事,今日能顺利摸到此处全凭他指挥若定,哪里还有二话,纷纷表忠应诺。
  旁边忽传来一道不满嗤声:“诸位‘兄弟’辛苦,诸位姊妹就不辛苦啦?在家时,女君说话可不会分别对待呦。”
  说话的却是陆荷,快马加鞭一昼夜,这年轻女娘的一双水灵圆眼也不由饧涩了几分。
  胤奚峻色稍霁,“诸位娘子也辛苦,我说话偏颇了。哪有几人能比得上女郎周全?”
  陆荷本是说笑的,得理就饶人:“郎君愿意认错,那我回家以后就不告状啦。”
  胤奚目光温存地仰望晴朗天空,不知金陵的雨停了不曾。
  归心似箭啊。
  追击小队秣马饱食后,继续上路。也许是头前太顺利,老天要在接下来找补回来,胤奚带人追寻三日,都未找到那青州信使的踪影。
  沿途还因队伍可疑,与当地守备军发生了几次短战。
  路越往北,越是四通八达,又三日,小队已至泗阳,依旧无果。
  胤奚情知他们可能与那送信的错开了。
  但他并不气馁,打算一径往青州去,拦不住信拦住崔先生也是一样的。四封密诏中,至少青州这一份对女郎是最无威胁的。谁知这日晌午,前方平野上出现了一班军旅,浩浩荡荡,旗帜猎猎,行进中扬起一片枯草飞尘。
  离得老远,乙生辨不清军伍服色,却认清了那旗,忽而变色转向胤奚:“郎君,怎么是北府大营军旗!”
  胤奚眉头下压,正要令队伍列四方阵防备,对面也发现了他们。
  但听前头响起一声鹰哨,为首一骑策马单出,马上之人手中一柄马槊,在日光下赫赫生威。
  胤奚按住刀柄的手忽地松开。他驱马迎上前,意外之极:“阮世兄?”
  来者正是从青州南下的阮伏鲸。他往胤奚脸上,尤其是胤奚的胡茬儿仔细看了两眼,又往他身后部曲打量观瞧,将槊挽出个枪花,戳入硬土地面。
  “我收到谢府君书信,信上说北府或将有变,要褚盘回北府,我送他一程。”
  北地的冬天比江南寒冷,阮伏鲸说话间呵出白气,往身后的方阵粗略一指,意示褚盘所在的方向,又瞅回胤奚,“你这什么章程,怎么成破落户了?”
  胤奚连日来追风赶月,唇上冒出青茬也来不及收拾,整个人带着股落拓气。他随阮伏鲸所指方向眺望,在飘扬的大纛前,看见一道骑马的瘦削身影。
  他对姓褚的全无好感,仅仅一眼,便漠然收回目光,问阮伏鲸:“世兄出发前州中可有异事?”
  “对了!”阮伏鲸经他一说,忽想起来,转头命手下提了一个袄衣短打的人过来,马鞭指着那人,“我出城后遇到这人可疑,在他身上搜出一封缣帛,上面写着让刺史出使北尉,还乱七八糟盖着玉印。”
  胤奚不等他说完,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忙问:“缣帛何在?”
  “……难道是真的?”阮伏鲸见胤奚面色严峻,找来那险些让他撕了的布块抛过去,眸色渐渐发沉,“陛下当真要与北胡和谈?表妹呢,她怎么可能赞同?”
  胤奚检查了信帛不假,另一半悬着的心落下,与阮伏鲸说了金陵发生的诸事。
  阮伏鲸听罢,沉默半晌,重新将他的百斤马槊提握在手。
  这个在青州役中因褚豹的算计,损失了一万将士,折损了亲兵,痛失了副将的阮家大郎,只问了一句话:“起事,需要兵马吧?”
  胤奚在阮伏鲸的眼里看到了似曾相识的狂热。
  他无声笑了。
  离开金陵时十万火急,胤奚连与谢澜安告别的时间都容不出,也就无从得知,她收到消息后会与僚属如何商议,又是否决定起事。但以他对女郎的了解,她并非为了大局一味隐忍的人。
  恰恰相反,要么不玩,要玩就玩个大的,这才是她。
  “女郎得世兄相助,是如虎添翼。不过世兄乃阮氏宗嗣,一举一动牵系着钱塘格局,又影响青州,还得看女郎布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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