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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倒也不止他家金玉其外,会稽王又给自个儿往回找补,放眼几个藩王后辈儿孙,又有谁能比肩谢澜安的治世之才?
  谢逸夏得她辅佐,真是得天独厚。
  这一想便想得远了,等陈稚应回过神来,余光里映入一角月色裳裾。
  却是陈卿容睡不着,见前堂还有灯光,便披衣走了进来。
  “囡囡哟,”陈稚应一见女儿,紧锁的眉心马上松开,下意识盖住手边的密旨,“还下着雨呢,这个时辰怎么还不休息?”
  陈卿容噘起了嘴,含着小女孩般的抱怨:“蓉蓉生产后据说一直养不好,女儿几次想进宫陪陪她,爹爹你都拦我,哪里睡得着嘛!”
  傻闺女。陈稚应在这非常之时哪里放心让女儿进宫,到时再被陛下扣住,他上哪哭去?
  “爹爹……”陈卿容见父王面色不豫,不似平常模样,上前两步,“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陈稚应沉默须臾,对女儿笑了笑。
  “无事,天大的事也有父王呢。你快些去睡,叫人给你撑好伞,自己提着灯仔细看脚下。”
  陈卿容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被父亲劝回了。离开前她掩唇打着哈欠说:“那父王也早歇,不许熬夜。”
  陈稚应站在光影交界的门槛,凝望女儿的背影。
  良久,他似下了某种决定,唤来自己的副将:“刘呈。”
  “将出府的每一扇门洞开,多分派些人手巡值,守好夜。”
  刘副将愣了下,以为自己听岔了,“王爷的意思是,将府里通往外街的前后大门都……都打开?”这大半夜的?
  “不止前后大门,还有杂役走的门、角门、甚至狗洞,”陈稚应说,“全打开。”
  郡主变公主,王公作皇帝,是很风光,可那需要他以命去搏……陈稚应自问,做不到谢家叔侄那么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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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郎,会稽王仍未调兵。”允霜脚底生风地进了厅子,对谢澜安禀报,“但是王府的外门忽然明晃晃地大开,没有人出。”
  夜半开门?玄白诧异琢磨,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给我们看的意思。”谢澜安唇角轻动,瞥着胤奚送她的明光扇上蝉薄锦面的纹路。
  “会稽王是想让我放心,他不会有任何动作传递。他两不相帮。”
  陈稚应有自己的考量,如果这一局过后皇室翻盘,他大可以说没收到过密旨,他扣押送信之人,为的就是留个后手。而若谢氏赢了一筹,那他今日袖手之举,已经是个天大的人情。
  皇帝是陈稚应的亲侄,他不助天子已是极限,不可能带兵帮助谢氏。毕竟他还姓陈。
  “这便足矣。”谢澜安反扣折扇。两刻钟前,她已令人强将荀尤敬送回府邸。她忽略老师怅痛复杂的眼神,只是冷静地分出一队人马,到荀府保护老师同师母的安全。
  她不能再有被人拿捏的软肋。
  “含灵,你想做什么,动作要快了。”
  更漏滴答不绝,谢逸夏手里的清茶换成了酽茶,从旁提醒。
  胤奚他们虽已出城去追拦密旨,但难保万无一失。眼下他们还占着天时,越早控制住宫廷,手中的主动权越大。
  谢澜安方要张口说什么,一名骁骑卫在廊外求见。
  谢澜安传,这骁骑卫是从宫门快马赶来的,入室后单膝跪地:“禀中丞,太后娘娘通过御林军传口谕,想与直指见一面好生商谈。”
  楚堂闻听,不禁一哂。
  太后老道,她连召女郎进宫都不敢提,只说想见一面,哪怕是她纡尊来见女郎。显然是比皇帝更早反应过来,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不急。”暗夜愈沉,谢澜安的眸光愈是熠亮,她轻敲着扇,“会有见面的时候。”
  “皇帝油盐不进,想最后一搏,那彼此便不用留着脸面了。”谢澜安眼含锐意,“着,戏小青与肖浪调武库弓箭甲胄,配备全营。宝姿领两千人封锁皇亲聚居的东城,立射营其余之人,分守金陵九衢要道。允霜、王巍、池得宝,各领一千人镇守石头城以西。”
  楚堂听出了逼宫的意思。
  他心里惦记老师在青州的安危,对欺君的最后一点犹豫也抛在脑后,凝重补充:“我们不能留大司马盯着背后,否则前脚才入宫,后路立刻会被大司马堵死。”
  谢澜安沉吟片刻,幽深若星的眼眸转看二叔,似在询问:荆州亲骑能在城门堵死北府兵吗?
  正如陈稚应摸不清谢家的底,谢家人此时也难以百分之百笃定,真到了入主宫闱之际,褚啸崖会调多少人马进京争权。
  褚啸崖眼热太极殿里的那把椅子,可比谢氏早多了。他一世枭雄,想也难容这块肥肉被别人抢走。
  宫里那些御林军好打,历经过真刀实战的北府兵却不容小觑。
  “庶几持平。”谢逸夏没把话说死,他目光淡泊而邃静,中指与食指相压,那是二爷惯常下棋的姿势。“但我要提个醒,褚啸崖一人便当百将之威,这话绝不夸大。你攒起的那些兵,名目再多,也没有真格上过几趟沙场的。”
  二爷自言自语:“得想个法子,拖住他。”
  “可将皇帝意欲毒杀大司马的消息,告知于他。”
  屏风后的角门,忽然传来一道低哑嗓音。
  伴着一声轻咳,披着银丝雀氅的百里归月,手抱暖炉,缓步走进来。
  谢澜安看见百里归月眼底浅青,眸中还蕴着一点才睡醒的胧光。她没说什么虚言,指了身畔坐椅,“你想激他起弑帝之心。”
  楚堂心领神会,一边帮着铺好氍毹垫子,一边分析:“褚啸崖听到必定怒火中烧,可他也不敢先杀入宫,否则便轮到被我们从后截断退路了。”
  百里归月道谢坐了。
  坐下时氅衣擦过楚堂的袖管,女子敏感,呼吸微顿,想起上回楚堂将她从考场抱回车上,她还欠他一次谢。
  不过少顷,百里归月便神色如常地接着楚堂方才的话说:“今逼宫便如瓮中取金,先进去的吃亏,然而箭在弦上,女君亦无退路。想提防黄雀在后,便要使他有个忌惮。
  “皇帝发旨召藩,却没在密旨上指名道姓——这个良机太好了。谁是谋反者?大司马说是谢氏,谢氏也可以指认大司马,毕竟褚啸崖同样无令调兵,而女君掌禁军,本有护卫京畿之权,反可以说是为了保护陛下的安危。”
  百里归月一扫深夜初醒的萎靡,越说眼神越利,“四方藩镇中,忌恨大司马的多而且多,有优先可选,他们先盯上的只会是大司马。有了这道缚龙锁,褚氏野心再大,也要掂量一番能不能妄动。”
  谢澜安心如明镜,陈勍不在密旨上提她姓名,不是什么百密一疏,而是宫里那位还抱有万分之一的幻想,想等风波平息后,依然纳她入宫。
  但百里之说可行,谢澜安抬眼望了一圈:“谁去游说?”
  想将这个诱饵钩在褚啸崖嘴上,说透利害,并使之信服,不是聪明人不成。
  但褚啸崖不是不斩来使的人,派一名心腹骨干去虎口捋须,谢澜安又有顾虑。
  百里归月张了张口,楚堂下意识看了眼那张孱白的脸,“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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