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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另一厢的荀祭酒府上,在北朝动乱后,荀尤敬倒有事情忙了。
  他先前已大致想好了会试的试题,但如今起了军政变化,这策论中,怎么能不添上一道“议伪朝兵变影响”的策问,让有识之士畅所欲言呢?
  老夫子虽忙着,却是满面红光,甘之如饴。
  他一方面为南朝幸甚、为学生骄傲,另一方面也担心谢澜安的人身安全,可以说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了。
  时间不觉从暑夏到了暮秋,之前落榜的女学子大多数都未离京,仍留在女学馆,为中举的八十七人打下手做后勤。
  女子入仕,不止是留下之人的期冀,也是所有女娘同心共济的愿望。
  离大试还剩二十日的时候,其他州县通过了郡试的举人,也都陆续赶到金陵。
  消停了几个月的北尉,却在此时突然发难,派小股骑兵袭扰边关。
  “青州巨野、徐州濉溪、襄北的丹渊口……皆收到敌袭的烽火鸣警。”允霜跨进文杏馆的厅门,沉声回报,“敌骑人数不多,不是像上回攻青州一样的大军出动,就是小股游骑,劫掠乡民,抢完就跑,纯粹像是恶心人。”
  谢澜安双手撑着沙盘的木制边缘,长眉冷峻。
  北尉给她的回礼吗?
  玄白随后带来消息:“主子,胡子的骑队占了灵璧城!”
  “等等、”谢澜安诧异抬头,灵壁可是淮河防御的内线,“既说是小股骚扰,灵璧自有守军,怎会被攻破?”
  从兵部赶来的肖浪带进来一阵霜凉,向谢澜安一抱拳,满脸气急败坏:“是那个黄勇!之前他延迟出兵,兵部出了批文要提审,这人怕了,前不久竟举家降往北朝!”
  守将都跑了底下能不乱么,灵璧就是这么丢的。
  楚堂想起另一事:“那里是不是还有没上京的举子?离灵璧最近的支援是……”
  允霜面色轻变:“北府军。”
  然经过青州一役,又逢会试举行的关键时候,谁也信不过北府的人了。
  一言未发的胤奚提起鸾君刀,漆黑的眼眸如刃锋出鞘,说:“我去。”
  第95章
  谢澜安对上胤奚的眼睛, 没有说话。
  “你想什么呢?”楚堂往前一步,提醒胤奚,“离大试只剩二十日了!”
  “灵璧距京城四百里。”胤奚只看着谢澜安, 青衫颀影如修竹, 掌中那口被他出鞘演练无数次的雁刀不再是腰畔的装饰, 而是从他骨子里长出的锋芒。
  胤奚声音冷静, 脑子更冷静, “我挂骁骑营的名, 带两马马歇人不歇,两日可至。去二日,回二日,中间十日平乱足矣。”
  女郎曾动用几千禁军接女学子上京,他不敢说能与女郎比肩,但若明知举子受困而置若罔闻,纵使他在大试中拔得头筹,又有什么脸说是女郎教出来的?
  何况那里还有无辜百姓,正遭胡人践踏。
  谢澜安望着胤奚坚决的目光, 倒是一笑:“你这算术,别是和何羡学的吧?”
  “娘子就让他去吧。”
  从校场过来的祖遂罕见地换了身戎装, 手指着胤奚笑眯眯道:“这小子自从得了刀, 就惦记着开锋呢。小老儿保他一程, 快去快回, 定不误了考试的日子。”
  谢澜安记得, 胤奚那日接刀时的明亮眼神,真让她印象深刻。
  赶在短短一旬内平乱,谁也保证不了中间不出岔子。但视人命重于前途,很好。
  “既如此, ”谢澜安从那张脸上收回视线,“我写个条子,肖浪送去兵部。从骁骑营征调五百人赴灵璧平乱,胤奚就挂禁军的名。”
  “再给我一百弓箭手。”胤奚眉锋清锐。
  允霜和玄白在这一刻奇异地一默。
  只觉胤奚争锋不让的神态……像极了他们女郎。
  谢澜安弯了弯唇。
  “嗯,”她拖长的尾音含着微不可察的纵容,“再给他拨一百弓箭手。”
  而后肖浪便带着手令去了兵部。兵部正愁灵璧之乱,也怕北府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正好谢澜安有直调骁骑卫之权,这二位神仙打擂台,他们乐得轻省,痛快地给了批复。
  肖浪回营中点齐兵马。
  另一厢,胤奚回院子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换上一身劲装,便背着刀走下木廊。
  谢澜安站在鲤鱼缸边瞧着他,只说:“快去安回。”
  正事当前,胤奚没了平时的腻乎,上前轻轻抵住谢澜安的额头。
  他低声叮咛:“好好睡觉。”
  他还记得他不在她身边,女郎易做噩梦。
  曾经暗下决心要一辈子黏在她身边的,然而女郎赠他以鸾刀,教他文武艺,在不知不觉间重铸了胤奚的血脉,让他这样出身低微的人也不由生出踌躇志气。
  秋风在褐黄的枝叶间打几个卷,带来一阵雨前的潮气。谢澜安感受到男子温热的鼻息,闭上睫毛说:“早就不怕了。”
  不论是雨天,还是噩梦。在他锲而不舍闯入她的生活之后,那些前尘便都成了过眼云烟。
  胤奚带着六百骁骑,马不停蹄过江溯泗水而上,白日行一百五十里,夜至陆驿,歇一个时辰,再换马继续赶路。
  如是两日,在第三日天亮后,终于远远看见了灵璧的城郭。
  前方起烟尘,有一阵交兵声。迎着胤奚这片骑队前冲的势头,一伙受伤溃走的兵丁向他们拥来。
  肖浪担心是尉人使计,厉声喝止。骁骑卫齐声抽刀。
  胤奚漆眸下视,看清小兵身上的乡县守兵服色,又抬眼扫向前方踞在城门口的百十来号游骑,口中问:“什么人?”
  “军爷……我等是邻县泗县的守兵……敌情凶狠!”
  徐州的督军守将北逃后,地方军政便乱成了一锅粥。南朝对北朝的威慑,历代都发轫于北府,越向南战力越弱,这些城兵平日无事游荡,白吃俸禄,如今临时受征来驱敌,一听是野蛮的胡子先就怕了,哪有一战之力?
  两箭地外,那些胡子巡兵见又有一伙人来,身无甲胄,马无具装,便不放在眼里,高舞手中的砍刀发出叽里咕噜的嘲弄声。
  胤奚一行人追求速度,皆是便服轻骑。此刻,胤奚慢而稳地握住鸾君刀柄,双眼锁定胡人马队中央那个辫发罴袍,被人围护的头目。
  “呦。”罴袍头目眼神挺好,一眼眺见对面人群里最打眼的一个,斩马刀在腕间翻了个花。
  “小白脸挺漂亮啊,看来玄朝真是没人了。”
  在他后半句话音未落时,胤奚开始策马前冲。
  罴袍头目洋洋得意地说完,胤奚的马头已冲到最外围的胡骑面前。
  找死!尉兵见此人单枪匹马,面露不屑,两个骑兵一左一右横枪向胤奚拦腰斫去!胤奚在马背上后仰,背脊几乎贴上马臀,自交叉的枪锋空隙下钻过,挺身而起后目不稍回,抽刀挑落身前的一名小骑。
  血染秋霜刀,龙吟犹未歇。他身后二骑再要来个回马枪,已被骁骑卫中的弓弩手射穿咽喉。
  肖浪带人跟上在背后掩护,无后顾忧的胤奚一味笔直冲杀,宛若一道漆黑的闪电将胡骑撕裂。
  游击的尉兵本就没有严密的阵型,罴袍头目不过两个眨眼,胤奚已然杀至。罴袍头目对上这左手使刀的男人那双黑眸,心头无端一抖,喉咙发出一声大喝,挥出朴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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