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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他甚至感激第一时间落在身上的剧痛,箭在他身上,意味着女郎是安全的。
  “恃宠生娇。”谢澜安方才不设防地被胤奚一拉,怕扯到他伤口,手掌下意识撑在他裤腰上,此时蜷指,弹了下他覆着薄汗的腹肌。
  “太危险了。”两人自顾自说着自己的话。
  “少爷,我有侍卫,你顾好自己。”
  “侍卫……侍卫守在屋外,不能守在女郎床边。万一还有其他刺客怎么办?”不知是心有余悸还是耳鬓厮磨的缘故,胤奚纱布下的身体有些发热。
  他目光贪恋地巡视着谢澜安的嘴唇——姣好的菱瓣形状,看上去很软,可能还有些凉,受了惊吓的女君,也许需要一点温暖来抚慰。
  胤奚颔尖往前探了两回,唾液咽了又咽,终还是克制住自己……他不能拿受伤当筹码。
  谢澜安就那么看着他的小动作,“是刺客比较危险呢,还是胤郎君在我身边比较危险?”
  “我伤着呢。”胤奚老实地眨眼,他还能做什么。
  可惜在女郎的眼神镇压下,脸色雪白的郎君只能慢吞吞松开手,俯卧躺好,尤不忘歪着脸叮咛:“夜里不要熄灯,让贺校尉在屋里守着你。”
  谢澜安检查他的伤口没有血迹渗出,弯身轻抚他头顶,清冷在眉,情致在睫:“放心,我不让你的血白流。”
  此日一波三折,胤奚心头压着一股火,她心里何尝不汹涌着滔天的盛怒。上一次太学生遇刺,线索查到箭客背后的指使者便断了,这次回京,她会让这条线续上。
  胤奚受用地在她掌心轻蹭,目光亮得邪冶:“这一箭能扳倒那人吗?”
  谢澜安指腹描摹他茸茸的眉毛,却转换了话题:“回家前把伤养好。”
  还有三个时辰天亮,队伍明日便回家了。心有顾惜却不说软话的女郎,口吻有些蛮霸霸的。
  胤奚苍白着脸对她安抚一笑:“明日保证还女郎一个活蹦乱跳的衰奴。”
  ·
  谢澜安回京的消息,是翌晨城门开后,由驿丞按章程速报回中书省的。
  谢澜安的马车驶过秦淮浮桥,进入都城南门,王巍带领骁骑卫迎候在阙楼内。
  这位禁军营副使见车卸刀,问候声有如洪钟:“中军南下辛劳,一路上都还顺利?”
  谢澜安头上顶的衔儿多,御史台的人尊她一声中丞,在外办事则统称她为台主或府君,旗下骁骑营隶属兵部,照旧唤她中军;倘若进了宫里,皇帝由来直呼她表字,心里说不定还巴望着叫她一声少傅,好拉近关系。
  王巍这趟便是迎上官入宫述职的。
  削如春葱的手指挑起车帷一角。
  谢澜安的气色和马车外的春光一样明焕,丝毫看不出受昨夜的影响。她目光在王巍脸上打个转,未见异色,转头看向随行的肖浪。
  肖浪在车下朝谢澜安隐晦地点头。
  他确保昨夜的消息未曾走漏,更不敢私下与人通气。此时金陵中除了买凶的幕后黑手,理应无人知晓昨夜城外那场短促却凶险的刺杀。
  谢澜安便将帷子撂下了,道:“先回家。”
  王巍在车帘落下的一瞬间,捕捉到车厢里有一双属于男人的乌靴。
  他悚然追回视线,拿不准地调目看向肖浪——这厮原本在大营气儿就冲,此番追随谢澜安外任,归京后在禁军中的地位必定更高了。别人的官运王巍羡慕不来,只是不明白长官的心思,悄声问:
  “钦差归京,都要先进宫点卯面圣,中军这般……”
  他哪知道肖浪慑于谢澜安的余威,此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打哪再冒出个刺客,不敢出错一点。肖浪摆手压住同僚的话,也不是故意摆谱,“大人如何吩咐,如何听命就是了。此处不用你,先带人回营。”
  胤奚却暂时还不能活蹦乱跳。
  昨夜在驿站,他撑着精神与谢澜安插科打诨,看起来情况还好,谁知今早起,身上便发了热。
  那一箭毕竟失血太多,郎中赶忙给胤奚服了宣热散,又重新换药包扎过,这会儿小郎君倚在厢軨上假寐。
  鸦羽似的长睫交错垂下来,遮住他眼睑下的青灰。额角处和褚豹打斗留下的乌青还未完全消肿,狰狞地布在那张瓷白的脸上,显得既乖戾又可怜。
  谢澜安看了他一会儿,而后低下头,检查稍后要呈报给皇帝的田册黄籍。
  三盏茶的功夫,马车从长干里转入乌衣巷。
  熟悉的高垣黛瓦渐次入眼,谢府阀阅下,谢晏冬领着青崖、谢策领着妻儿、五娘领着云雯、还有岑山全荣,以及几个个头还没石狮子高的孩子,皆在殷切企盼着谢澜安的身影。
  从秋去到春来,对于从未出过远门的人来说,这一趟走得太久了。
  车架停稳,谢澜安踩凳下车,眼底无风尘。看着迎接她的家人们,她露出笑意。
  “姑母阿兄阿嫂,别来半载,家中都好吧?”
  谢策说着都好,上前好生打量澜安,生怕她在外清减了。他笑意盈盈地问阿妹职事可还顺利,阮家老夫人可好,回来的水程顺不顺风。
  “都好,都顺。”谢澜安眼也不眨地答,回过头,胤奚已经清醒过来,身罩宽袍的年青郎君没有让人扶,从容下车。
  谢氏夫妇还以为马车上是阮碧罗,看见脸上挂伤的胤奚,不由得怔营。
  谢策朝胤奚的脸望了两眼,倒没瞧出旁的异样,只是无奈点了点妹妹。
  他是守礼之人:“外任官宦回京,理应先入宫请圣安,你……也好,回家洗去风尘再入宫,也算对陛下的尊敬。”
  说着他向车队后面观望,不见大伯母的身影。谢澜安解释:“母亲留在外祖家了,暂时不回,这般对她对我都好。”
  “这样也好。”臂挽石斛花绡纱画帛的谢晏冬道了声,抱在怀中的狸猫仿佛重了几斤。身穿蝴蝶穿枝春衫的荀胧脆生生喊:“老师!”个子也恍然高了三两寸。
  谢方麟一身合体的青襕学子衫,有几分小大人模样了,向族姑母与胤哥哥执礼。
  他身旁的小扫帚一直乖乖站在那里充空气,直到看见胤奚,眼神才活泼起来,忍不住张臂扑过去:“小胤!”
  她的羊角小脑瓜被一只手掌按住。
  女童抬眼,对上谢澜安怡然的目光。
  “家、家主大人……”小扫帚一个卡壳,随即乱七八糟地行礼,胤奚在谢澜安身后弯开淡白的唇。
  “都别在门前站着了。”谢晏冬见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高兴得什么都忘了,摇头失笑,“进去说话。含灵,你阿嫂一早得知你回来,忙忙的叫厨上做了一桌你爱吃的膳食。”
  “阿嫂疼我呢。姑姑不忙。”谢澜安从小扫帚头顶收回手,眼锋自巷子对侧的王氏门阀一掠而过,道:“我先进宫面圣,回来再吃。”
  玄白和允霜神色微凛,异口同声:“我随主子去!”
  与此同时,贺宝姿与车队殿后的女卫也开口:“属下护送女郎。”
  谢澜安用不着这么多人,回到天子脚下,有许多双眼睛盯着反而安全。她点了玄白、允霜和肖浪随行,其余有家有口的,离京这么久也该回家报声平安,孤身一人的,也可以回门馆歇一歇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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