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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睫影眨得乱了,也不敢看她。
  这会终于有点儿可怜巴巴的样子了,谢澜安心里满意地点点头,慢条斯理地问:“这屋子还大吗?少爷还想住哪儿?”
  “衰奴这就走……”胤奚喉结轻滚,颤声道,“我错了,我多嘴,女郎饶我……”
  谢澜安往他嫣红轻瑟的唇上定定看两眼,终于大发慈悲地收手。
  等那道身影捂着衣领落荒而逃,谢澜安才自得一笑:我还治不了他?
  胤奚跑出门,便定住了步子。在夜色的掩护下,他指腹在女郎方才划过的地方捻着皮肉轻蹭,回味,面皮上的红潮还未消散,那双轻软含媚的眼眸却已恢复清明,漆黑明亮。
  他嘴角愉悦地牵起。
  万籁俱寂,连院中的小池塘也被蒙上一池夜色,不知谁是钩饵谁是鱼。
  ·
  次日,胤奚早起见过谢澜安,便带着黄鲲,乙生二人出门。
  今日他要去接触在罗刹江周围山脉活动的一路山越帅,探听失踪官吏的情况,由阮伏鲸从中牵头。
  阮伏鲸已在自家昔日的校场院外,负臂等了有一会儿。见胤奚出来,他上下挑剔地打量胤奚几眼,见他衣冠楚楚,面若冠玉,神度清怡,竟也挑不出什么,闷声道:“走吧。”
  二人带着随扈,一行四五匹快马,出城后循山路,约摸花费一个多时辰,阮伏鲸带胤奚来到一座水泊山寨。
  这罗刹寨的寨主胡威是个不到四十岁的青壮汉子,唇上留着两撇胡髭,曾受过阮厚雄的恩,得知京城来的奉旨钦差想了解情况,他答应得很干脆。
  双方见面,略致寒暄,阮伏鲸指着胤奚对胡寨主道:“这小子是祖帅手里教出来的,寨主有什么话,不妨放心说。”
  胡威惊讶地打量眼前的年轻人,不禁刮目,“哦,原来是祖叔的弟子,那便是自家人了!好,快快上座。”
  胤奚心中亦讶,他也是今日才知道,原来祖遂是吴郡山越民出身,与这位胡寨主还能论上远房的从亲。
  所谓山匪寨众,并不像世人以为的那般都是打家劫舍的,只是有人出身微贫,又无正经户籍,才不得已上山落草。
  像祖遂这样能凭自己的真本事闯出一条生路,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的,最受山越居民敬佩。
  “寨主快人快语,在下也不啰嗦了。”胤奚朝胡威拱了拱手,直言道,“在下想请问寨主,可有关于那些清田官吏下落的线索?”
  胡威是个爽利人,伸指勾勾自己的山羊胡,“不瞒郎君,官员失踪之事胡某也有所耳闻。说句实在的,我们这些浮浪人看似不受朝廷管束,其实不过抱团混一混,哪敢劫持身上带印的?不止我可以发誓,此事不关罗刹寨的事,连周边几个小寨小部,我也可一并担保。”
  胡威话风一转:“郎君有所不知,要说吴中最大的山越宗部,是在距此六十里的浮玉山中,大当家的姓封。这封氏了不得,与世家豪强往来颇密,收钱占掠,手腕很硬,若说敢打朝廷命官主意的……只怕你们要从这上头查一查了。”
  他话未说得十分绝对,胤奚已明白了言下之意,他道:“寨主放心,今日在此地的每一句话,绝不会传出去半句。”他又问,“怎么找到他们?”
  阮伏鲸不由看了胤奚一眼,心想这小子还挺上道。
  胡威也不由点点头,说到底对方是官,他们是氓民,交情归交情,甭官这京里来的和山中封氏谁硬,他这小小水寨还要在钱唐扎根下去,所以话他只能点这么多。
  “封氏宗部规矩极严,采用的是一层层向下管理的方式,那山上三位大当家,说来不怕郎君笑话,像我这等小山寨主,至今也不曾拜会过真容。更别说外人想见了。”胡威道,“不过我认识一个叫谷六的,是浮玉山下属一个小头,管着零散落户在山脚下的几片村户,郎君若有需要,某可引见。”
  胤奚自然需要,事不宜迟,当下便出发。
  他站起身,见阮伏鲸欲言又止,胤奚便道:“表兄的身份露面不便,二则也恐对方卸不下防备,我自去便是。”
  阮伏鲸承认他说得在理,犹豫地看他两眼:“你行吗?”
  人是他带出来的,虽然他不乐意,但若出了什么差错,他也不好同表妹交代。
  “我不行。”胤奚接得很快,随即风度朗朗地一笑,“但女郎用人的眼光,很行。”
  阮伏鲸反应了一时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是说,他不会给表妹丢脸。
  ——这话谦逊是谦逊,对表妹的尊敬也溢于言表,可怎么让人听着就……那么欠揍呢。
  ·
  胡威没有派手下人敷衍,亲自领路。
  来到钱唐下隶的一个小镇,在一处挤在街角的酒寮外,胡威呵了口气,与胤奚指着冷风中左右飘拂的旗招。
  他低声道:“瞧见那个细瘦猴腮,玩摴蒱的汉子了么,那人便是谷六。”
  酒馆简陋,是用废弃的亭子改造的,四面漏风,因此胤奚将那人看得很清楚。
  “看清了,多谢寨主。”
  胡威颔首,他只能帮这么多了,要是让封氏得知他从中牵线,惹怒了这山越帅中的巨头,他也落不着好果子吃。
  胡威让这小郎君自求多福,勒马回行。
  胤奚在酒寮对面的隐蔽处,眼盯那个谷六,耳听馆亭中响震着“卢!”、“卢!”、“雉!”的赌采声,神色冷静,不知在思索什么,没有着急进去。
  随行的黄鲲等了半晌,忍不住低问:“郎君,是否让小人回去叫援手?”
  他的声音仿佛是惊动胤奚的开关,话音一落,只见胤奚的目光油然一改,变得轻浮起来。
  他随手摘下一丝不苟的发冠,抛给黄鲲,带下来几缕发丝,也不理会,又顺手扯松自己的衣领,任其松垮地堆在襟前,边走边道:“抓人有何用,重要的是从他嘴里掏出话来,能坐下谈的事,何必动手。”
  一句话说完,他人也到了酒寮外,抬手拂帘,俨然一个市井里出来的浪荡子,带着三分恰到好处的不羁。
  只是这浪荡子的相貌未免太乍眼了些,谷六的坐位正对着酒馆门,玩得正兴,忽觉这陋室一亮,抬起眼便愣住了。
  胤奚噙着嘴角,径自到谷六桌前坐下,环视着围三面凳子而坐的几个赌汉子,半分不怵场:“正好手痒,哥哥们不介意多个人吧?”
  谷六更怔愣,莫名看看左右的同伴。
  胤奚也不等他回答,抬手按住油腻污脏的酒案上的五枚木牌,一拢在手。
  这下谷六反应过来,伸手按住,阴鸷地打量这个闯进来的脸生小白脸,“你哪来的,懂不懂规矩?”
  胤奚眼皮撩起,嘴角还笑着,眸底却绽出一抹极幽深的寒光:“赌桌上,买定离手,愿赌服输,还有比这更大的规矩?”
  第63章
  趁谷六几人走神的空当, 胤奚袖口一摆,动作娴熟地掷了牌。
  摴蒱是一种流行在江左的消遣玩意,五枚牌具的两面分别刻有黑与白两种图案, 若掷出五张全黑, 便是头彩, 称为“卢”;四黑一白, 则为次采, 名为“雉”, 余者则是杂彩,各有说法名目。
  谷六见他的架势像模像样,应该是个中高手,心中惊疑,出于赌徒的本能低头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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