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世子,您可算回来了,老祖宗……”
江泊呈顾不得什么,快步去了慈安堂,才进大门,便闻见极其浓重的血腥味,江老太太剧烈的咳嗽声船了出来。
江泊呈进了主屋,就见丫鬟婆子们围在床前,满脸担忧地替江老太太顺着后背。
“咳咳咳——”江老太太咳完,重重地跌回榻上。
云纹捏着手帕,退到一旁,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手帕,只见上头是一块鲜红中泛着黑的心头血。
她捂着嘴,绞着手帕,不受控制地低声唾泣起来。
“世子?”
云纹连忙擦干眼泪,将帕子藏在身后,江泊呈走到她面前,朝云纹伸出手。
云纹将帕子轻轻搁在他的掌心。
江泊呈垂下眼皮,摊开一看,便怔怔的,五指收紧,那方手帕被拽成一团褶皱。
“呈儿!我的乖孙呢?”江老太太喘着粗气,双手在空中乱抓,她断断续续的,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我的乖孙……”
“老祖宗,世子就在边上呢!”
众人让了开来。
江泊呈跪在塌前,抓住了江老太太的手,他放轻声音:“祖母,孙儿在呢!”
江老太太的手放松下来,她看着江泊呈,颤颤巍巍地抚摸着他的脸:“人追回来没有?”
江泊呈没说话,她叹口气,自言自语道:“她不愿意进咱们家的门,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一个人撑起这诺大的伯爵府,你比你父亲做得还要好。”
“我做得好么?祖母。”江泊呈茫然地问。
“乖孩子,没人比你更好了。”
“可是若是好,她怎么丢下我了呢?”
“世子,世子!”管家脚下匆忙地跑了进来。
“宫里……宫里头,来人了!”
江泊呈身子一僵。
“可是为今日的婚事?”江老太太急地直起上半身。
“不是的祖母,昨日圣上便说了,今日会召我入宫!”江泊呈温声宽慰,“孙子去去就回来,祖母保重身体才是。”
江老太太缓缓又躺了回去,呢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世子放心去,老祖宗这儿有我呢!”从纹见江泊呈放心不下,忙站出来说。
江泊呈带着管家脚下匆忙着出去,他从大拇指上褪下一个扳指递给管家:“去城西黄花巷去寻一个叫苗六的人。”
管家接过扳指忙去了。
乾坤殿内落针可闻,道丰帝于案前处理要务,龙涎香已燃烧了大半,他这才搁下笔,靠在后座上,伺候的太监忙上前,替他揉捏着眼角。
“你可知,朕唤你前来,所为何事?”道丰帝声音略带疲倦。
“臣不知!”
“不知?”道丰帝睁开眼,拂开小太监按摩的手,“内阁与兵部的折子都堆到朕这儿来了。”
许是并不想置气,他强压下怒火,将堆在右手边的折子统统丢在江泊呈面前。
“看看!”
道丰帝抿了口茶水压下火气,又缓缓放下。
江泊呈拾起散落地上的折子,打开来,不禁冷笑,动作真是够快的。
带头参他的,是新科状元江舟,折中所诉他无视江南律法,以人命祭祀殉阵,天理不容。
此人才情俱佳,于内阁虽担任小小的编撰,却可很受内阁重视。
至于这所谓的兵部,则是关山。
关山当年入军驻守边疆,举荐他的,正是兵部尚书!
“你以往办事,从未出过岔子,如今却出了这样大的纰漏!”道丰帝捏着鼻梁,“你要朕怎么保你?”
江泊呈放下折子:“保不住,便舍了罢!”
“放肆!”道丰帝震怒,将手边的茶杯朝着江泊呈掷去,滚烫的茶水浇湿了他的衣襟。
“好好好!你既如此想,朕便全了你的心意!”
“来人,将他收监诏狱,择日再审!”
江泊呈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收监诏狱,而非大理寺。
伯爵府世子江泊呈被收监一事,消息像风一样,瞬间传遍了整座京师。
人人皆知,江泊呈是道丰帝的爪牙,可他却自断臂膀,这是为何?
从纹得知消息后,急得如同火上浇油,忙勒令下头的人不许到老祖宗跟前胡说八道。
她将闲杂人等一律赶离慈安堂,就留了几个贴身照顾的,老祖宗如今年岁已大,以前便遭受了儿子儿媳双双亡故的重创,好容易这些年稍稍缓过来了一些,又被今日的婚宴刺激得泛起了旧症。
若是让她知晓世子入了诏狱……
林家一向与伯爵府交好,林夫人得知将老太太病重,忙上门来探望。
江老太太打起精神与她说话。
那林夫人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叹了口气:“老太太也不必担心,世子颇得圣上赏识,必能平平安安地出诏狱,我家老爷得知……”
“你说什么?”林夫人话还没说完,便被江老太太打断,她一把抓住林夫人,“什么诏狱?”
林夫人这才明白过来闯祸了,她不自然地站起身来,挣脱了江老太太的手:“这……您不知道啊。”
“我这嘴,真是……该打!”
屋里头的丫鬟皆红着眼,也顾不上尊卑,都瞪着她。
林夫人忙带着人走了。
慈安堂内安静下来,江老太太看向云纹:“你们都知道?”
说着一口气抽了上来,再下不去,瞪着双眼直直倒在枕头上。
“老祖宗!”云纹惊叫一声,冲了上去。
第125章 一朝天子臣,断刃弑君主 ……
诏狱里头阴冷潮湿,壁上挂着各式的刑具,地上流淌着鲜红黏腻的液体,被滚烫的热水一冲,混合着泥浆,蜿蜿蜒蜒地被冲入了下水沟。
“这味儿可真够冲的。”狱卒抽抽鼻子,呸的一声吐了口痰。
“第一次来?还嫌味冲?”另一个拿起扫帚将地面污血尽数扫去。
江泊呈躺在陈旧腐烂的稻草上,恍惚间听见有人开锁的声音。
“哟,哪来的丧家之犬?”邵霖含笑着弯下腰,靠近江泊呈,很吃惊的模样,“江世子?”
又转身对旁边的狱卒道:“抓错人了不是?这可是陛下身旁的红人!”
那狱卒不知说什么,傻笑了两声:“大人……”
“得了,做得很好,出去买壶酒喝,这儿,有我呢!”邵霖丢给狱卒一袋子沉甸甸的银钱。
狱卒忙接过,将腰间的钥匙给了邵霖:“多谢大人!”
人都出去后,诏狱安静下来,只有邵霖在牢房里走来走去,鞋底踩在稻草上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沦为阶下囚的感觉怎么样?”邵霖看着这个多年的老对手,“前儿个刚从我手里劫走个人,今日便遭了报应,真是苍天有眼呐!”
“江泊呈,这一局,是你输了。”邵霖说。
江泊呈闭着眼不言不语,身上挨了刑的伤口又疼又痒,像是千万只蚂蚁在啃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