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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他来了,快跑!别回头!”顾汀汀的脸庞被大火吞噬。
  天旋地转间,眼前的一切消失了,四周又恢复了那黑沉沉,不见天日的压抑感。
  司遥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冷汗浸透衣衫。
  汀汀。
  她呆呆地看着头顶的房梁。
  “醒了?”
  忽而听见山尘清润温和的声音,她缓缓转头,就见山尘坐在桌边,手中捏着书,右手端着茶杯,正不疾不徐地欲将茶杯递到唇边。
  见司遥迟迟没有回话,他这才抬眼,但见司遥满头是汗,脸色惨白,他搁下茶杯以及书,走到床边坐下:“做噩梦了?”
  司遥目光呆滞着,山尘轻叹一声,掏出帕子,温柔地将她额间的细汗擦去。
  “房间打扫干净了么?”司遥缓过神来。
  山尘顿住。
  司遥掀开被子下床,走到隔壁房间一瞧,她侧头眯着眼看向山尘。
  “瞧我作什么?”
  “不是你故意纵着小元宝的?”
  山尘道:“我在你眼里,如此卑劣?”
  “也不是!”
  山尘侧身,视线投向院中:“你我尚未成亲,我不会越矩。”
  司遥笑了,还挺守礼。
  就在此时,院外传来一阵吹锣打鼓的声音,喜庆至极,司遥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倒像是成亲的喜乐。
  “是方荣的妹妹。”山尘边说边走下台阶。
  “ 去瞧瞧?”山尘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微微侧脸看向司遥。
  司遥正有此意,两人穿过巷子 ,到了街上,只见街道上两旁挤满了人 ,纷纷伸长脖子看向婚嫁的队伍。
  司遥站在人群后,踮起脚尖,大红色的花轿在四个轿夫的肩膀上摇摇晃晃,前头吹吹打打的喜乐给日暮西山的春山镇蒙上一层繁闹的轻纱。
  “这方家姑娘总算嫁出去了,方家大儿泉下有知,也得安息了。”
  “也亏得方荣带回的那块金条,不然这金银百两方家二老可怎么凑?”
  “唉,只是这方家二老日后只得孤零零地守着大儿子的牌位渡过余生喽。”
  那花轿蹒跚着,晃悠着,迎着夕阳出了城。
  “方若会幸福的,对么?”司遥瞧着迎亲队伍最后一抹红影被黄昏占尽。
  “嗯。”山尘应道,他侧脸瞧着身边人,像是承诺,“会的。”
  人潮散去,两人正准备折返。
  “司姑娘!”
  司遥不解地回头,只见人潮涌动间,关山快步走了上来。
  “司姑娘,好久不见。”
  看着眼前的男人,司遥差点回不过神来,她记得她最后一次见到关山是在关府大门前,当时的他意气风发,眉眼含春。
  可如今却是眼下发青,衣带消瘦,完全没了最初的模样。
  “关将军,这是…”
  关山苦笑了下:“一言难尽。”
  “不知可有荣幸请二位坐坐?”
  在司遥点头后,关山带着两人去了隔壁街的新开的酒楼。
  小二哥领着三人上了二楼雅间,刚落座,关山便主动给两人斟茶。
  司遥靠在椅子上,看着关山,这人不太对劲,难不成有事相求?
  “多谢!”司遥接了茶杯,轻声道谢。
  关山放下茶壶,静坐了一会儿,司遥也不催,也不着急,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雅间的窗户闭得紧紧的,依稀可以听见街道上嘈杂的人声,山尘站起身来,走到床边将窗户推开,街道商贩叫卖的声音变得清晰。
  一阵泛着热气的风越过山尘从街对面吹了进来,隐约夹杂着一缕淡淡的檀香味。
  山尘重新在司遥身边坐下,两人四只眼睛,定定地看着关山。
  关山的食指指腹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他斟酌片刻这才开口:“司姑娘还是坚信这世上并无死而复生之法?”
  果然是因宋娘子
  司遥道:“我还是之前的说法。”
  关山沉默了,盯着桌上的茶杯发愣。
  “是发生什么事了么?”司遥轻声问。
  关山摇头:“无事,过几日我便回京了,这段日子江北边境不大稳固。”
  “对了,上次的事还未谢过你。”关山从怀中摸出一纸发皱的图纸,司遥接过展开一瞧,竟是当时她给关山仿墓穴的图纸。
  “清瑶说她既已复活便非阴魂之流,阳间之物她用得。”
  话说到这个份上,司遥还有什么明白。
  用完饭,三人分别,司遥笑着说:“预祝将军此去,一帆顺风。”
  “多谢!”
  关山的背影逐渐隐没在人潮,司遥摇头:“这可麻烦了!”
  “席间听你俩话中之意,我虽不甚不明白,但大致能推测到一二。”山尘顿了顿,“可是宋娘子复活之事出了意外?”
  司遥没想着隐瞒:“你瞧关山那样,只怕复活的并非宋娘子!”
  “还记得骊山那只黑猫吗?”司遥扭头看向山尘。
  “记得。”
  山尘的记忆力一贯极好。
  “那只猫乃是白云庙的兽灵,亦是地藏王未得正果前的坐骑,清崇三十五年,宋娘子于白云道救了只滚在泥浆里奄奄一息的猫,此事便被争相传颂。”
  “她救的那只猫,想来正是这黑猫。”
  山尘顺着司遥话中的意思:“你的意思是那黑猫占据宋娘子的身体,留在关山身边?”
  司遥笑了笑,看着山尘的侧脸:“你怎么那么聪明呢?”
  司遥继续道:“宋娘子于黑猫有恩,灵兽修行讲究有恩必报,许是宋娘子生前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关山,它便代替宋娘子陪伴关山。”
  “兽灵上千年的寿命,凡人短短数十年,于它们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
  说话间,已走到院子,司遥忽然转身堵住门,双手环抱胸前:“今晚我睡你屋,你打算睡哪儿?”
  山尘笑了笑:“你如此防我,我只能于这院子与井相伴了。”
  话是这样说,但山尘还是去了司遥那间满是污泥的房间。
  夜幕完全笼罩,司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隔壁房里皆是污泥,山尘这穷讲究的毛病怕是于桌边端坐一夜都未必肯睡。
  罢了,罢了,之前棺材铺也躺过一张床,怎么现在反而不行了呢?
  她掀开被子,胡乱批了件衣裳,拿起煤油灯出门。
  一阵夜风吹来,“呼”地一下,将油灯微弱的火光吹灭了。
  院中的树叶与夜风缠绵悱恻,利索地抖动着白日里沾染的尘埃,树下的井口黑沉沉,静幽幽的,天上的月亮明亮却阴冷。
  司遥敲了敲房门。
  “叩叩叩——”
  屋内很安静。
  没人?
  大半夜的又上哪儿去了?
  她推开门,接着月光扫了一圈,屋内空空如也,山尘果然不在。
  她拢了拢身上披在的外衣,正准备折返。
  “喵呜——”一声凄厉的猫叫划破寂静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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