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公主,此人该如何处置?”
公主瞧着阿三扭曲的身体:“此为青皮鬼,寻常武器伤他不得,你等去寻个陶瓷罐子来,须得是瓦罐村的陶瓷,再将此鬼塞入罐中封好也就是了。”
士兵愣怔,不杀掉吗?
公主似瞧出士兵不解之意,她道:“活佛成魔,非他所愿。”
士兵不明白,也听不懂,不过公主乃祥瑞转生,全城百姓皆信奉公主,听她的也就是了。
宫人鱼贯而入,提着水清扫青砖,尸体被抬走。
郁善公主从无极殿出来,脚踩在方才被鲜血覆盖的地面上,此刻已干净得倒映出天空净白之色,仿佛方才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错觉。
她抬头看向天,天空洁净,白云快速地在空中游过,一切都很平静。
传说十六年后,郁善国将有一场浩劫,如今十六年已至,难不成这场浩劫要来了?
第59章 病染离山亭,巾帼首当前 ……
无极殿内药味弥漫,太医们低垂着头各自忙碌,殿内安静地连走动的脚步声都不曾听见。
郁善国王躺在龙榻上,气息奄奄,面色隐隐泛青,宽大的睡袍下是枯败瘦长的四肢。
此症状与半月前染变的阿三一致。
郁善公主知道,她的父王很快就会化作青面獠牙的恶鬼,封入罐中。
她扫了眼殿后忙碌的太医,垂下眼皮,声音不大:“岑太医,请移步殿外一叙。”
岑太医搁下手中的药材,战战兢兢地跟在公主身后,直至出了无极殿的大门这才停下。
尚值夏日,宫中却已秋风渐起,枯叶萧瑟,殿外红墙蜿蜒,地面上铺满零落的银杏叶。
“岑太医,我父王病症如何,还请如实告知。”
岑太医擦擦额上虚汗:“殿下,王上的症状与城外离山亭病入膏肓的百姓一致,下官定当竭尽全力,翻阅古籍,研制药物。”
“进展如何?”郁善公主的声音像极了宫中萧瑟的秋风,清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岑太医重重地叹气:“此疫症闻所未闻……”
郁善公主摇头:“此非疫症,据前线所报,被染变的百姓皆居于圣湖附近,且身上都有一股奇异的香味,此为尸香。”
“尸香乃邪气,多年来,巫溪祭祀,百姓皆以活人投溺,却从不见浮尸,料想此事只怕是饮用了圣湖湖水被邪气侵才化作青皮鬼。 ”
岑太医不解:“可圣湖湖水遍布全城,为何只有部分百姓染变?”
郁善公主的目光看向远方,轻声道:“时候未到,并非不到。”
岑太医沉默片刻,跪了下来:“臣定当全力以赴,早日寻出破解之法。”
公主摇摇头,将衣袖掀上去,“有刀么?”
岑太医骇然:“殿下,万万不可啊!”
“殿下孝心苍天可鉴,王上早已料断公主会有此举,恕老臣难以从命!”
公主垂眼瞧着岑太医趴跪地上,诚惶诚恐的模样,她只得温声道:“罢了,我割下后会让人送去太医院,此事,务必瞒住父王。”
岑太医还想再劝,公主便已离去 ,只余秋风中卷起地面的落叶,纷纷扬扬地越过红墙。
岑太医回到太医院,将晒干的药物分门别类收好,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高呼:“大人,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岑太医重重丢下草药花:“咋咋呼呼,成何体统?”
小药童苦着脸:“大人……”
岑太医挥挥手:“行了,行了,什么事儿,慌里慌张的。”
“是小小姐……”小药童喘着粗气,口齿不清!
岑太医顿住:“翎儿?翎儿怎么了?”
“小……小小姐染了疫。”小药童换过气来,哭丧着脸。
岑太医脚下不稳。
药童眼疾手快,连忙扶住,“大人,这……这可如何是好啊,小小姐还未满月只怕是扛不住啊!”
岑太医推开药童,神志不清地就要往外走。
药童忙道:“大人,帽子,医药箱……”
说着抓起岑大人的乌纱帽,医药箱快速追了上去,岂料岑太医突然顿住脚步,小药童险些撞了上去。
“大人?”
岑太医回过身来,神色肃穆:“你且先回去,我还有事尚未处理,晚些时辰便回来。”
药童不解地看向岑太医,还有什么事比小小姐更重要?
小小姐是大人跟夫人的老来子,当时得此一子,老夫人连续七七四十九日,不曾间断,斋戒沐浴,日日食素,日放三生,去了寺庙还的愿。
可瞧大人面色严肃,他不敢问,只得将帽子及医药箱都还给大人。
岑太医再次回到药房,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前。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一道清润的声音传了进来:“岑大人可在?”
岑太医回神,看向门口。
只见大门走进来一位身着鹅黄色宫装的宫女,岑太医认得此人,她便是公主的贴身侍女阿树。
阿树怀中抱着一团荷叶包,她将荷叶包递给岑太医:“城外离山亭暴乱不止,公主须得亲自去一趟,此事便劳烦岑太医了。”
“殿下辛劳,下官定不负殿下良苦之心。”岑太医起身,对着空荡荡的大门作揖。
阿树继续叮嘱:“岑太医,此事务必保密,莫让王上知晓了。”
岑太医允诺,阿树这才放心,现下想来公主已出了城,她从小就跟着公主,如今公主要去离山亭那样危险的地方,她怎能不跟着?
待她气喘吁吁地追上公主的马车,上了马车就见公主一身赤色公主服,手中正翻阅一本书,见她来了,微微抬起目光扫了她一眼。
阿树干笑两声,于公主旁边坐下。
郁善公主不言语,只当没瞧见阿树,垂下眼皮自顾自地瞧着书上的字。
“公主,您瞧的什么书?”阿树忍不住问。
郁善公主合上书:“野史罢了。”
阿树凑了上去:“有趣么?”
“嗯。”公主瞧她实在感兴趣,淡声道,“讲的是康稽公主与其侍女之事,其侍女恃宠生娇,公主说的话她总作耳旁风,公主忍耐到了极致,便下令将其乱棍打死,丢去乱葬岗喂了狗。”
阿树静静地瞧着郁善公主平和的神情,呆滞片刻,半晌轻声哦了一声,低下头不再说话。
车厢内瞬间变得安静,郁善公主扫了眼阿树白净的侧脸,瞧见她发间那只栩栩若生的金色蝴蝶钗,轻笑一声,那双不起波澜的眼底像是巫溪湖面泛起的涟漪。
她垂下眼皮,又将书翻开,继续阅览。
出城之后路便差了些,马车一路颠簸了小半个时辰,直到外面传来车夫恭敬的声音:“公主,离山亭到了。”
郁善公主将面纱覆上面容,阿树率先跳下马车,掀开车帘,将公主扶了下来。
离山亭满目疮痍。
入目的是一片浓烈的鲜红,遍地被剥了皮的尸体以及随处丢弃的人皮,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