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没事,我该当谢你!”
陈氏陪笑道:“不用了,我不大爱吃鸡蛋的……”
冰儿冷笑道:“确实呢,这样的瘟鸡蛋,吃了是容易生病呢!大人勉强扛得住,小孩子就受不了。”
陈氏的脸色变得像鬼一样,忽青忽红忽白,急急地跳起身,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笑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明白?我……我家里还有些事,我就先走了。你……你忙吧。”转身找着门就夺路而出,那双小脚跑得飞快。
冰儿死死地瞪着她的背影,心里的愤怒和仇恨生了一重又一重:她想逼迫自己嫁给卢宝润,用其他什么法子都还可恕,唯独用残害孩子的手段迫自己走投无路而就范,这是绝不能原谅的狠毒用心!
作者有话要说:
☆、遭讼累勇斗辞锋
陈氏回到自己屋中,犹自按着胸口不能平静。按说她对那个小娃娃也没什么恨意,用这个折寿的法子也是一时头脑发胀,如今真闹出人命来,也有些暗暗的后悔。恰巧看见堂屋里摆着的一尊观音瓷像,宝相庄严地盯视着自己,脚里一软就跪了下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念了无数遍,才觉得心里略微定下了点,想着什么时候还是去庙里好好烧几炷香才能更加安神;又想着冰儿这话里的意思到底是首肯与否?英祥那里真卖了老婆,自己又能不能弄他上手……心猿意马的都没有听见屋子里某处传来的“咝咝”的低声。
她跪了好一会儿,腿脚里发麻间突然觉得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那双小脚没在意地踢腾了一下,突然脚趾上传来一阵剧痛,陈氏缩回脚,忍着痛回身一看,吓得几乎瘫软:一条黑底棕黄花的蛇正吐着紫色的信子,瞪着眼睛死死盯着自己。陈氏以手作脚飞快地后退,而那条蛇,确认没有危险了,游动着身子不知钻到旧屋的哪个角落去了。
陈氏从恐惧中缓过来,她的毒刑才刚刚开始。她扯脱鞋袜,看到被咬的大脚趾已经发黑了,被裹过的小脚没有了鞋袜的修饰,显得肉墩墩、畸形、丑陋不堪。随着血管步步膨胀变紫,陈氏感觉到火烧般的疼痛,从趾尖到脚到腿,渐渐全身如同置于炭火上烧烤一般,她疼得连呻_吟哭泣都发不出来,渐渐连呼吸都困难起来,只觉得筋往一处抽……
小小的院子里一天就抬出去两具尸首,租住的人们胆战心惊、窃窃私语。保长包彭寿拿手帕掩着鼻子,皱着眉验过尸体,唤院中年纪大的几个作为中保,验过陈氏确实系遭毒蛇咬而亡,无干他人,具结送到县衙户房去了。陈氏的男人想着老婆平日的好处,亦想着自己日后再没有伸手要钱的自在,不由掉了数滴眼泪。
英祥自己身心疲惫,也管不到别人家的事情,默默看了两眼回到自己的屋子,见冰儿在那里一件件整理奕霏的小衣服,心里不由又是酸楚,上前道:“放着吧。我看着心里就难过呢……”
冰儿依言把衣服放进藤箱里,英祥道:“我在外头买了点‘老虎脚爪’,虽然便宜,倒还很顶饱。你不能再不吃东西了!”冰儿又是点点头,接过那软软的面食,无滋无味地在口里啃着。肚子是真饿了,可是心里被难过顶着,还是没有胃口,好容易吃完了,英祥伸手把她不知不觉又落了满颊的泪水擦掉,叹息道:“我能体会你的难过。可是,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我们的日子还得继续不是?也都是怪我没能耐,害得你们母子受罪……”
冰儿觉察他亦有泣声,不由抬头,果然满面伤楚硬是忍着,强挤出坚强来。冰儿苦苦笑道:“怎么能怪你!以前被逼着读那些《列女传》,总闹不明白,节妇、烈女们,为什么或是断臂,或是劓鼻,或是自毁面容,如今约略明白了,这张面孔,就是贾祸之源……”
“不许你这么说!”英祥捂着她的嘴斥道,“我都没有这些陈腐言语,你怎么反倒说这些酸话?我知道卢宝润、包彭寿和陈氏他们,沆瀣一气,想你的心思,不过人不报亦有天报,陈氏如今就做了第一个遭报应的人,你放心吧!”
冰儿惨笑道:“哪有什么天报?!陈氏是我弄死的。你瞅瞅,是不是和萨郡王府的管家,死法差不多?这妇人心如蛇蝎,我也不是好人,就让同样毒辣的蛇蝎来收了她!不过,今日我报复她,明日是不是有报应到我的头上,也说不准……”
英祥抱着她说:“我不是那些腐儒。你做得对!以德报怨,何以报德?陈氏害我们孩子,本就是死有余辜,不能明正典刑,已经对不起奕霏!你怕什么?老天爷若是不长眼睛要报应,首先也当报应到我的头上来!”
冰儿杀人时手狠,此刻心里却极为脆弱,听着这些贴心的话,忍不住伏在英祥怀里嘤嘤地哭泣。英祥轻轻抚着她的头发,轻声道:“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陈氏离得近还不惹疑,其他那些,你还是先忍一忍,免得叫人生疑。日后,就是你不报仇,我也不会忘记今日他们欲夺我妻、戗害我子的大仇!”冰儿颇觉得心里踏实,在英祥的怀里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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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的伤痛才稍稍平复,灾难却又接踵而至。
兰溪的县太爷邵则正,平素逢三、六、九放告,接纳民人的状子。卢家药铺的掌柜王德,被冰儿一顿痛打,抢了几包药走,既是心里气不过,又是有心要搅起事情来,等请人接好了胳膊,就上告了主子,商量了对策:请兰溪县出名的讼师帮着写了一份状子,趁着邵县令放告之际,把冰儿告了上去。状纸经过几番推敲,写得颇有讲究,连卢宝润都夸那写状子的讼师:“写得好!既断了她殴伤、抢劫的罪过,但也不至于弄到重罪。想必县令拿到这张状子就会批复拿人的。这小娘们有几分骨气,不弄服了她,将来收了房也不能十分的稳妥。倒是借县令的板子,好好敲打敲打,杀杀她的傲气!”
卢宝润毕竟心疼佳人,又切切地嘱咐了自己的心腹跟班:“你去衙门里,请吴头儿摆两碗酒,塞个份量重的包,切切地叮咛好了:如果按我们预想的,判的是笞杖的责罚,打要着力打,皮开肉绽也不要紧——都养得好的,但别伤着筋骨、落下残疾;若是那小妮子嘴硬,惹得县令还要施其他刑罚,切记别伤了颜面,也别弄折了那春葱般的手指头……”
卢宝润想象着那个面如娇花的美人在酷烈官法下辗转反侧、呼号呻_吟、汗湿重衣的场景,已经颇觉得香艳。他不心急,他等得起,他坚信人只要吃够了苦头,自然会抹开一切脸面、丢弃一切藩篱,乖乖地任人蹂躏。富贵和权势就是掌控天堂和地狱的手!
果然,放告隔日,英祥租住的院子里,就来了衙门的人,问清了姓名,便把一根锁链套在冰儿的脖子里,吆喝道:“既然犯了国法,少不得吃点苦头。走罢!”
院子里登时就围了一群人,只敢指指点点,不敢多言声。英祥排开众人到最前面,他此时无权无势无钱,只剩一条命,反而倒胆子大了,对两位公差问道:“拿人也不是随便拿的!总得有火票吧?”
那公差愣了一愣,没料到英祥还懂些门道,打量他两眼道:“票子自然有!”拿出来晃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