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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他第一次服侍人,干活干得实在是差劲,但是依然十分带劲。冰儿见他里里外外到处瞎跑,一会儿过来看小人儿尿了没有,一会儿又来看自己吃了粥和汤没有,一会儿见时辰不早了,又去淘米做饭,结果生火的水平太差,弄得堂屋里一阵浓烟,呛得咳嗽不已。冰儿见他笨手笨脚地忙碌,又是心酸又是温馨,她自觉自己身体一向壮实,见小娃娃吃饱睡着了,挣扎着下地想要帮忙,没成想脚一踏地板站起身,头里就是一阵天旋地转,不由自主地一屁股坐在床帮上,竹床嘹亮地“吱呀”一声,英祥扔了铲刀,飞奔进来看,怒喝道:“说了你不许乱动!给我乖乖回床上躺好去!再下地——”他虎着脸作势挥了挥巴掌似乎要揍人一般,嘴里道:“再下地我可生气了!”
  “英祥……”
  “冰儿!”英祥哪里舍得真打她!把她捉到被窝里掖好被角,,轻轻在她额角一吻,说,“你躺好坐月子。这个月都由我来伺候你!”
  “英祥……”
  “你别说什么了!你受了大苦了!放心,我还存了些钱和粮食,够咱们这个月吃用。我伺候你是该当的!”
  “英祥!”冰儿终于急了,“傻子!唧唧歪歪什么!饭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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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孩子已经满了百日,虽则家里穷,之前洗三、满月一个都没有做,但到了百日,家里还是买了些鸡蛋白米,算是简单庆祝,为孩子做个自家的百日宴。
  按习俗,百日那天该给孩子命名了。之前都是“宝宝”“乖乖”“儿子”“娃娃”地随口乱唤,自此,孩子将有个一个正式名字,跟随着他一辈子。
  起名这样的大事,自然还是父亲做主,何况冰儿自知读书不多,也怕弄出一个贻笑大方的名字来。英祥爱惜地抚着儿子刚剃得锃亮的小脑门儿,对妻子商量道:“原本我们在科尔沁,也就是依着父母的期望起个蒙古名儿就罢了。后来我额娘读书读得多,喜欢按汉人那套,不光是名字要用汉名,要有表字,还给后辈们排了辈分字眼。我这一辈是‘英’,下一辈是‘奕’。我在想,娃娃出生那天恰巧是雨雪霏霏的天气。《采薇》有云:‘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我们的孩子们的后一个字眼就犬雨字头’,这个就叫‘奕霏’吧?”
  冰儿仰着头想了想以前背得一知半解的《诗经》,过了一会儿才斜着眼睛看着英祥笑道:“‘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你想家想得很了吧?”
  英祥自失地一笑,点点冰儿的脑门道:“你的记性都用在打趣我上了?你不想家么?只是有家不能回,我父母也不知道我们已经有后了。而我,也只好‘此心安处是吾乡’,安安分分待在这里罢了。”
  冰儿见他说到最后,免不了的有些落寞神色,猜想自己脸上大概也是同样一般的,叹口气道:“挺好的名字!其他好我也不懂,反正博奕霏念起来还挺上口,就这么叫吧。”
  两个人强作欢乐,热了一些黄酒,蒸了一碗鸡蛋,煮了一些白饭,加上青菜豆腐等,也算为儿子博奕霏热闹了一番。床上婴儿,尚不知人间冷暖,但见爷娘都在身边陪着自己,心花怒放,挥动着小手小脚笑起来。他虽是个早产的孩子,但经过三个月的精心喂养,已经长得很饱满了,宽额广颐很像父亲,眉眼漂亮又像母亲,除了还略微显得瘦弱些,十足是个惹疼的宝宝。
  英祥逗弄了一会儿儿子,又道:“如今开了春,活计也渐渐多了,不过做脚夫若不弄鬼,实在挣不到太多的钱,我寻思着,日后还是需要想想其他路子才好。”
  冰儿笑道:“连你这读孔孟的恺悌君子都晓得要弄鬼才有钱赚,怪不得人家都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英祥不由上来胳肢她:“哪个‘无罪也该杀’?我倒没有听清楚。要么娘子再说一遍?”
  冰儿最怕被挠痒痒,笑得发喘,连连讨饶,睡在床上的奕霏以为父母又在逗他玩,高兴得手舞足蹈,笑得露出没长牙齿的龈床,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正在融融穆穆间,听见门被敲响了。英祥含着笑放过了妻子,前去开门,脸上还没收掉的笑意却僵住了,好一会儿方冷冷道:“包三爷,有何贵干?”
  包彭寿带着两个跟班,经了一冬的脸更加粉润饱满,两颊几乎要挂了下来。他皮笑肉不笑道:“哟嚯!如今你的日子还真过得!——这酒还真香呀!”
  英祥见他似乎要进门,伸手把门一拦,道:“包三爷应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我们穷门小户,不敢沾惹您,有什么先说清楚!”
  包彭寿道:“我算着今儿是你儿子百日,来送礼来的。”他举起手中一个细细的小银镯子,显摆似的摇了摇,然后便把那越发肥硕的身子挤了进来,到床前看了看孩子,啧啧赞了几声,把银镯子塞在孩子的小枕头下面。银家伙大约是有点冰,小奕霏不舒服地哭了起来。冰儿一把掏出镯子,“砰”地往地上一扔,峻声道:“谢谢!”不是感激,而是拒绝。包彭寿脸上有些下不来,拾起镯子说:“这可真是银的!你们见过没?”
  冰儿冷冷道:“金的银的玉的,老娘都不稀罕!”
  包彭寿听她说话,不由酥了半边,扭头瞥见英祥抱着胸耽耽地看着自己,没敢太过分,吹了吹镯子,故作语重心长状,道:“要说我们,也算是因缘际会,平白弄得白眉赤眼儿的,何苦来!难道你们日后就没有求我的时候?邻里间本就是互相帮衬才是,对啵?按说这个孩子,当年还有我的功劳……”
  他话没说完,冰儿就一口啐上来:“放屁!我生孩子,你有什么功劳?!难不成我该谢你抽我那一棒子?”
  包彭寿涎着脸笑道:“那根玉棒子的来由,我后来可没有报官!你男人一拳头把我肩膀上打青了一大块,我也没有计较……”
  “你去报官好了!”英祥已经十分不耐烦,大大地拉开门道,“请吧!”
  包彭寿迁延着不肯,唧唧歪歪绕了半天圈子,英祥才明白他的意图,还是试图劝说英祥把冰儿典给他,把许的银子加到了二十两,口沫横飞地说:“博英祥,你也别太不识抬举!你去问问,典堂客典十年八年的,有出到过这个价钱的没有?!我是看你家穷,如今又多了一张嘴,真真是好意!到我家,你堂客天天都有肉吃,穿的都是绸缎,你做梦想到过没?!……”
  他在那里喋喋不休,冰儿只觉得好笑,英祥道:“我养得起老婆孩子,不劳你费心!吃什么、穿什么,我们眼孔也不浅,没这许多讲究。你再不出去,可别怪我的拳头无情!”正说着,小奕霏又“哇”地哭起来,小眉头可怜地皱着望母亲,冰儿一见就知道他又饿了,赶紧把他抱起来。孩子哪懂什么!小脑袋在她的衣襟上一拱一拱地急切地找奶喝。冰儿便下逐客令:“你出去!我要给孩子喂奶了。”
  包彭寿眼睛一亮:“你喂你的就是了!谁还没见过娘们喂奶!”一屁股往凳子上一坐,竟弄出个“你奈我何”的姿态来。英祥气得想动手,冰儿上前把他的拳头一按,从容地到外间灶台上取了一把菜刀,未等众人反应过来,移步把菜刀架在包彭寿的脖子上:“出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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