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小丫头十分机灵,笑道:“厨下原还有不少呢。公主要不嫌弃,我叫他们做些给您和额驸宵夜。”冰儿点点头,说:“好的,做好了就送我们帐里。王爷福晋都睡下了?”
“睡下了。”
这下更放心了。冰儿点点头说:“我去拿样东西就回来。”转身去了马厩,取了斗篷来,见穿过这片宿营地的小溪周围还有些下人在盥洗东西,怕被瞧见不便,所以顺着溪水朝上游去,终于找到个僻静的所在,马马虎虎把斗篷上的痕迹弄干净了。回头正准备走,旁边一垛干草堆里传来人声,说话有些快得不清楚,汉文也不熟练:“……王爷,我们汗王心里的委屈又有谁知道!现如今西头形势紧要,我们蒙古若不合纵,将来就是骨头被啃干净了也得不到人家的同情!”
而后是萨楚日勒的声音:“这事情得容我好好想想。你们汗王,又为什么不明着上书,非要和博格达汗对抗呢?如今孤身逃脱在外,我这里纵是帮忙也有限得很!”
“是。我们再商议!”
旁边又有第三人不紧不慢地开口:“我们青滚札布台吉的意思,额琳沁亲王是我们台吉的亲哥哥,可是受了朝廷的封爵,他又是做事不开窍的人,我们台吉也不好多言。其实若是科尔沁这里萨郡王能独当一面,喀尔喀那里我们台吉手上也不是没有信得过的人,加上阿汗王,还怕成不了大事?与其称臣纳贡,不如求个平等,彼此贸易往来岂不更好?”
冰儿头里“嗡”的一响,前面的话她还在琢磨,这里的意思却一下子听懂了,拉拢科尔沁、喀尔喀,再助阿睦尔撒纳夺取厄鲁特,蒙古天下三分沃土,就尽在他们三人的掌控中!想着,呼吸都不由重了。蒙古三部地形交错、形势复杂,有时候听乾隆讲,也不是特别明白,但是可以弄明白的是,喀尔喀的首脑额琳沁亲王的亲弟弟有谋叛之心,阿睦尔撒纳正在派人四处游说,而自己的公公萨楚日勒则在模棱之间徘徊!
怔怔地想他们的话还在发呆,谈完话从草垛后转出的三个人正好和她面对面碰个正着。冰儿一眼认出,说话语气快速、四声有些不谐的那个,正是阿睦尔撒纳的亲卫楚库尔。八只眼睛彼此瞪圆了,张口结舌。冰儿见楚库尔和旁边一人眼睛里锐利的杀气一闪而逝,定了定心神冷冷道:“阿玛,英祥知道我到这里来。”
萨楚日勒声音有些打结似的,含混了几个词语后冰儿才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公主怎么不早点休息?”
冰儿强笑道:“月光好,刚转到这里,就看见阿玛出来。”她用斗篷掩着身体前侧,一手暗暗摸摸腰间——还有一把一尺长的解手刀,若是拼一拼也许还不至于全无胜算。
萨楚日勒却是识得轻重的,给了两边两人一个眼色,踏上一步笑道:“此地似有天籁之音相闻,不过里头相可与否,还得多思忖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遇内鬼暗遭毒计
这晚失眠的不止冰儿一个,萨楚日勒的一颗心“怦怦”一直撞击胸膛没有停息的意思,脑子里纷乱,一直在思考:按说撞破机密,只有灭口一条路,否则就是自己死无葬身之地了。但是这个媳妇是儿子的至宝,又是自己手中的一颗质子,怎么说都决不能动!如今两法,一是献出阿睦尔撒纳派来的楚库尔和青滚札布派来的巴尔珠尔,自己投诚认输;二是以自己的身份和现在独特地利的优势压服住冰儿,硬的施行了,还可以再软,谈谈株连的可怕,谈谈英祥日后做人的艰难。再是公主,毕竟还是个小丫头片子,硬话一吓,软话一哄,也不愁拿捏不住。倒是自己的福晋才是真烦难,扎萨克里内外事务,其实都是她做主的多,自己平常又敬畏得过了,根本拿不出阳刚之气来,若是让她知道了事情内幕,才是讨厌得很呢!所以,当务之急先哄住公主,然后就是考虑怎么把福晋瞒得滴水不漏。
想着,天已经亮了。萨郡王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早早起身,信步到了外间,却见冰儿也已经起来了,神色也有些憔悴,大约也没有睡着,正指挥着自己的护卫班领在外围布防。
萨楚日勒暗暗骂了声“该死!”带着笑走过去打了个千儿:“公主安好?起得好早!”
冰儿见他神色平常,佩服的同时也暗暗嘱咐自己不能像以往那般莽撞,回了半礼道:“阿玛安好!阿玛……也起得好早。”
萨楚日勒道:“怎么,这里哪儿让公主不舒服了?”
英祥在后面跟着,道:“也没有,公主早上起来,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说要加强周围的巡防。我也劝过了,四围清净,护卫又足,还有我们的人,不愁有事的。”
萨楚日勒见儿子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祥和,知道他是脸上做不出鬼的,大约冰儿并没有把事情告诉他。他心里赞道:果然还是识趣的!要好大家好,要不好大家活不成!他想得狠戾,其实倒也做不出来,只吩咐道:“这样,公主既然担心,我们少不得还是要严谨。命我身边的亲卫,还有扎萨克里的勇士,这些日子在外面多加巡视,发现可疑动静,立刻报到我这里来。进出人等,也先报于我知道。”
冰儿一听,自己布置了一个早上,怎么反而让萨楚日勒占了先机?她欲待出声反驳,想起这里她是客人,又是晚辈,除非肯把萨郡王捅出来,否则怎么说自己布置防守都不占理。但是若真把萨郡王与阿睦尔撒纳的勾结的事情捅出来,漫说自己这厢立刻踏入了险地,就算有胜算,事情闹出来后,萨郡王必受责处,万一夺爵,甚或赐死了,自己有什么脸、怎么再和英祥、福晋相处?果然唯今之计,还是瞒、瞒、瞒。
心里虽然不甘,但别无他法,只好咬咬牙咽下这口气。
福晋从自己住的一间走了出来,诧异道:“哟,今儿怎么大家都起得早?”英祥笑道:“昨晚上本来备的夜宵是羊油拌饭,结果后来晚了没吃成,寻思着今儿早上就吃呢。”
福晋笑道:“那还不容易!又不是什么高贵东西!”吩咐小丫头去厨下传话,然而见丈夫和媳妇的脸色较平常有些不一样,一时间但觉奇怪,也想不到什么上头,只是看看英祥道:“今儿庄子上来人,今年夏天贡上来的东西要我们过目点收,有些回京还要进贡给皇上的,还不能大意了。今儿英祥随王府的执事去学习学习吧,将来总有一天是你要管呢。”
英祥这几天正和妻子腻歪得紧,虽然有些不情愿,不过不好不答应,别扭地应了,福晋问:“公主想去看看吗?”冰儿此刻哪有这个心思,摇摇头,福晋自然也不勉强,笑道:“今日草原上是射鹄子,公主有兴趣可以去瞧瞧。”
冰儿推脱道:“额娘,昨儿晚上我没有睡好,今天想在自己蒙古包里懒懒,可以不可以呢?”
当然没有不可以,福晋大大地表示了一下关心,见公主告了罪回自己蒙古包里了,才轻声对身边的儿子说:“你们俩也注意身子,别以为年纪轻不要紧……”说得英祥脸一红,又听她道:“不过公主若是觉得慵懒畏寒什么的,你倒是关心些,若是身上有阵子没来,可得请郎中把脉。女孩子家脸嫩,又或者马虎忘记了,你可别犯迷糊!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