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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冰儿抬头狠狠地瞪了皇后一眼,转脸对乾隆冷笑道:“皇上别气多了!我横竖是该死的人,要头一颗要命一条罢了。您还不就是一句话!杀的剐的都是随意!……反正,反正我也早就活够了!活够了!”
  “冰儿!你在胡诌个什么?!”令妃急得眼里都冒出泪花来,刚想回身劝乾隆,却见乾隆的脸色已是铁般的暗青,瞳人里似能喷出火来:“好!孽障!朕成全你!再不要你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东西玷了祖宗的名声!”音未罢,人已向后从壁上摘下一把锋利的剑,“刷”地拔出寒光闪闪的青锋,冰儿不躲不让,眼一闭头一昂等着受剑。
  “皇上!”令妃不顾一切扑过去拦,抱住乾隆的胳膊,说话间已是声泪俱下,“主子爷,您冷静!……冰儿有罪,该好好惩罚!可您……您……皇上,冰儿是您的亲骨肉啊!虎毒尚不食子,您就下得了这个狠手,非要致女儿于死地?!”纯贵妃也带着哭腔求情:“皇上息怒,这刀剑无眼,真伤着五格格,又有后悔药吃么?”回头对冰儿道:“大走小受!你还愣着做什么?”
  旁边人反应过来,推着冰儿的胳膊把她往外送,和敬公主见她还倔强着不肯动弹,在她耳边说:“别犯傻了!等皇阿玛怒气过了,再来谢罪!”冰儿一甩胳膊推开和敬公主:“走什么!我今儿就不是想活着出去!皇阿玛要杀,也是正好,算我把精血还了父母,魂灵归去,也自是清清白白的……”
  乾隆“咣”地把剑砸到地上,怒声如熔岩终于爆发了一般:“不准拦!!给她黄绫!给她鸩酒!朕不要这个孽障!——你自己去死!别污朕的剑!朕的地方!”冰儿何等性烈之人,咬了牙就要去拾剑,早被几个有头脸的嬷嬷、宫女死死抱住,几个妃嫔也上前拦阻。
  和敬公主不顾一切跪挡在冰儿前面,大哭道:“阿玛阿玛!五妹今儿纵然有一千个该杀的道理,您也看在先头皇妣的份儿上……皇阿玛,您就忘了我额娘临终前的话?额娘要您好好照顾妹子!额娘临终,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也就是太后、皇上和子女们……阿玛!……”已然泣不成声。
  乾隆一想到孝贤皇后,突然回到了三年前的德州水次:孝贤皇后面如白纸地躺在船舱里,却依然平静高贵如往常一样,她静静地握住自己的手——她的手已那么冰冷——她就这样用最后的余力,把两个女儿托付给了自己……这个桀骜不驯的女儿,可她毕竟还是孝贤皇后的女儿!乾隆的暴怒化开了、揉碎了,前所未有的失落与痛心涌上心头。他瞟一瞟冰儿,刚才还硬撑着傲慢的她此时也已泪流满面,痛不欲生的神情让人不由不生怜惜。
  皇后那拉氏冷眼瞧着这一切,此时觉得是该自己说句话的时候了,便颦了眉头到乾隆身边,掏出黄绢帕子拭着乾隆的额头,款款道:“皇上,算了吧!好歹还是个公主。五格格也到了摽梅的年纪,儿女心事哪由爷娘?反正慕容业也死掉了,料想也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您就宽贷了她吧,大家都得夸您仁慈呢!”冰儿被这似温实烫的话激得一头火,噙着泪骂道:“你少放屁!我今天死我自己的,不要谁来假惺惺!”
  皇后的面子也挂不住了,变了脸道:“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自己有多少风言风语要别人替你瞒着?你不要脸面,皇家还要呢!祖宗还要呢!”乾隆气得浑身乱颤,说不出话来。纯妃冷笑着顶回去:“皇后娘娘这话怕是有点没影儿呢!冰儿的心事,臣妾敢说没这种想头的!冰儿一个姑娘家,这些没根没谱的话传出去,叫人费猜疑,才真叫丢了皇家的脸面呢!”纯妃平日绝少有机会反击皇后,这番话说得自是狠绝。“是你不知道……”皇后怕被误解,还想再说,乾隆阴沉的目光电一般瞥向她,她心里一颤,张了张口没发出声,自知今日说错了话,中了纯贵妃的套子,一别脸沉默了。
  乾隆想着自己的耳报神报来的冰儿和慕容业之间的缠绵悱恻,心里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却要保着冰儿的名声,不好就这条再闹下去,心一横道:“今天是你自己找死!”
  “你要杀就杀吧!人活着真没意思!”冰儿满面泪痕,指甲在掌心掐出一道道红痕,两人都被逼在悬崖边上,就势而度只能是她“输”,皇帝总是要有尊严的。既然如此无望,她恨不得一死百了。
  “狂妄!”乾隆怒气似顶到了头,声音虽不像刚才一般高扬,沉沉地从牙缝里挤出来,更叫人胆寒,“朕杀不了你?朕是怕脏了这洁净的地方!传敬事房!选最重的荆杖,拖出去着实打!轻了一杖,行刑的反坐!……既不知罪,朕就打你个清醒,教你知道什么是犯上的下场!”敬事房的太监犹豫了一下,惴惴问道:“请旨,打多少?”
  乾隆不耐烦挥手道:“只管打就是了!打到她真心知罪认错为止!”
  冰儿被两个训练有素的壮力太监擒住双臂,她并不反抗,只跳着脚大发毒誓:“我没有罪,你只管打,打死了我才算是成全!我要认了错我就不得好死!”
  乾隆听她叫得粗蠢,实在不像了,明摆着作对,不想让她说出更难听的话来又让自己下不来台,边用力挥手边大声喝道:“拖出去!拖出去!给朕狠狠地打!狠狠地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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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儿拖出殿外,殿内突又是一阵安静,和敬公主红了眼圈,她看着纯妃和令妃,纯妃已然把皇后逼仄到无法反抗的地方,令妃又是有言在先不敢多语,两人都没有再去求情。皇后那拉氏一听“打到认错为止”,哪怕打一下就认错也行,觉得乾隆雷声大雨点小,正没声息地一撇嘴。乾隆背手在殿内站着,刻意不去看外面的情景,耳朵却注意地听着。外面响起了荆杖打在皮肉上嗖嗖的声音和行刑者高而尖锐的喊数的声音。他不由凝了神细细谛听:真的,没有求饶认罪的嚎哭,连呼喊呻_吟都没有,只有富有弹性的荆杖抡下时划过的尖利的破风声以及沉闷而清晰的敲打皮肉的声音。荆杖取自黄荆,圆径三分二厘,就是一根韧韧的细棍子,不伤脏腑,也不会打伤残,但“一杖下,一道血,一层皮”,比一般的竹板子都痛。冰儿死熬着不出声,乾隆已有些心疼了,“这丫头还真倔!”他在肚子里悄悄地说,但把持着不转头,踱了两步,停下来仔细听,哗哗的雨声和嗖嗖的杖声间断断续续夹杂了压抑得很低很紧的呻_吟,若有若无。
  乾隆忍不住用眼角瞥向殿外:他叫传杖叫得急,敬事房连凳子都没拿,像打太监宫女一样,把冰儿直接按在阶前空地上就打。雨虽然已经小了些,伏在地上的冰儿浑身上下还是被淋了个透,脸色在阴灰的雨雾下看不分明,只见她紧紧闭着眼,咬着唇,肩膀被按住,她的一双手死死抠住地面的砖缝,指甲划得砖头沙沙作响。再往下看,此番捶楚,衣物下半截透出道道杖痕,雪灰色袍子片片破碎,渐渐已经是血浸的一片,随着荆杖的起伏翻舞,还有血点儿伴着雨水在不断地滴溅,点点鲜红在地上氤氲开,又被雨水冲刷成大滩的圆斑。冰儿痛得浑身都在剧烈颤抖,到实在忍不住之时便是重重地喘一口气,却楞是不肯发一声求饶。行刑太监见她不叫不喊,怕乾隆疑自己徇情,打得格外卖力,可以清楚地瞧见他肌肉的一张一弛,每一杖都打得入肉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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