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那年夏天回家时,我在上海转机。但因为台风,我们滞留了一天。”他将登机牌递给她,指向上面模糊不清的日期和目的地,平淡地说道,“那天我来找过你。”
“……啊?”
“我去过你家,所以知道你住在哪里。”
“……”
“很奇怪是吧?我也觉得不太好,所以即使看到了你,我也只敢呆在很远的地方,没有靠近。”
“……”
“而且我也不可能打扰你,那时你有男朋友,那天他刚好送你回家,我……”
“等等。”
游嘉茵总算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打断了他的话:“你看错了吧?我上大学时没有交过男朋友。”
那四年里,她对所有向她示好的异性敬而远之,态度冷淡坚决。
以至于到最后,身边不少人开始旁敲侧击地打听她的取向。
“可我亲眼看到了。”吴天翔凝视着她的眼睛,“那个人和你一起进了你家小区。他很高,皮肤白得吓人,还戴耳钉,长得很凶的样子,我对他印象特别深。”
游嘉茵愣了愣,哑然失笑。
“那人才不是我男朋友!”她把双手拢在嘴上,重重吸了口气,有些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此刻的情绪,“他是我堂哥!”
“……”
“真的是他,绝对是他,我确定!”她把他的沉默理解为质疑,哭笑不得地解释,“他家离我家只有两站路,经常来我家看猫!你不要误会!”
“……知道了,我相信你。”
“真的?”
“真的。”他笑了笑,反过来安抚她的情绪,缓慢而温柔地说:“那时我确实有点被打击到,但另一方面,我也为你感到高兴。我以为你剪短头发,身边又有了新的男朋友,是彻底从我哥的事中走出来了。”
“……”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在离开永兴岛后就会立马把他忘掉的人,所以一直很担心。”
“……”
“那时我想,就算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但只要能远远看着你,知道你过得很好,就足够了。那也是爱情的一种形式。”
“……”
隐忍,回避,远远观望。这些与他性格相悖的词,却是他这些年来的写照。
她的初恋戛然而止,他也一样。
只不过,那个悲伤的夏天结束后,他对她的感情并没有就此消逝,而是以一种悠远而隐秘的方式延续着,深藏在心底。
——【既然你那么喜欢我,为什么在过去八年里,你从来没有找过我?没有试着联系过我?】
这个在心头徘徊许久,却又不敢问出口的问题,如今忽然得到了解答。
游嘉茵垂下头,内疚地不敢看他。
她根本不用抬眼,都能想象到他脸上的表情。他总是那样执着而坚定地看着她,那对明亮的浅色瞳仁会随着笑容的展开微微眯起,不会因为她的躲闪或退缩改变注视的方向。
——“活得自私一点,任性一点。”
这是他对她的劝告。
可他有没有想过,在他们的关系中,她一直都是自私的那个人。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他始终义无反顾地靠近她,坦荡地表达爱意,但同时又把最终选择权留在她的手上。他心甘情愿的卑微,他孤独的等待,和他遭受的种种折磨,全都是因为她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与心意。
她感到喉咙发干,胃部抽搐,体内像是在经历一场酝酿已久的火山喷发。
剧烈的情感顺着血管蔓延,迅速注满她空旷干涸的心房。
然后它们继续上涌,汇成眼泪,聚集在她的眼眶。
泪水决堤时,她听见了自己呜咽的声音。
“对不起……”
游嘉茵捂住脸,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比起道歉,那更像一种情感上的宣泄,想要把某种强烈的,难以用言语表达的心情传达给身旁沉默着的男人。
吴天翔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
这一声声对不起,不知道是在对谁说,也不知道具体是为了什么。
但无所谓,他不需要知道。
现在他有更想做的事。他从来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他早就受够了漫长的等待。
于是他把她拉到怀里,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下去。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二个吻。没有少年时代的莽撞和突然,而是带着一种水到渠成的意味。
温暖的嘴唇,暧昧的鼻息,口腔里残留的薄荷柠檬味,手臂紧紧箍住腰部的力量,以及手指插|进湿漉漉的长发,摩挲头皮带来的细微痒意。
这些感官在身体里碰撞融合,起了化学反应,恍惚间,竟滋生出一种令人怀念的错觉。
她依旧在啜泣,泪流不止,但没有对他的举动表现出抵触,身体也由最初的紧绷变得放松,无比自然地回应着他,就好像这是他们每天都会做的事。
“要我停下吗?”
换气时,他与她额头相抵,鼻尖相碰,深深看进她的双眼,哑声问道。
是试探,是确认,也带着一种明知故问的狡黠。
她没有回答,只是扬起脸,用行动给出了让他满意的答案。
但很快,过量分泌的眼泪塞住了她的鼻子。她变得呼吸困难,无法再继续这个绵长的吻。
他察觉到了这一点,便改变了亲吻的位置。
滚|烫的嘴唇轻轻划过她的下巴,沿着脖子上的皮肤一路向下,即使在碰到锁骨后也没有停止。
他知道他的终点在哪里。
下滑的过程被布料阻碍。他衔住她的搭扣,嗅着她身上的气息,用舌尖顶开,另一只手捏住腰带,轻轻一扯。
蓝绿色的裙瓣像花瓣那样展开,露出了他所期盼的风景。
雨已经停了,窗外的世界变得很安静,海风在天地间呼啸,透过窗缝源源不断地钻进来,将月白色的窗纱吹得猎猎作响。
更远一些的沙滩上,醉醺醺的年轻人们卷土重来,挥舞着酒瓶,踩着湿透的沙子打闹嬉戏,发出一阵阵笑声。
烟火余烬被风吹到防波堤的缝里,将它们带来的两个人却已经离开。
湿透的连衣裙堆积在地毯上,留下一片深灰色的水痕。
沾水的皮肤遇到空气变冷,又被一寸寸温暖。
沙发上,他再一次明知故问。
“真的可以吗?”
这一次,她与他对视,十分明确地点了点头。
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场景,真正发生的时候,反而会让人怀疑究竟哪边才是现实。
多年的隐忍在这一刻到达了终点,他就像一个得到了珍贵宝物的孩子,变得过分小心翼翼,畏手畏脚,似乎很怕把她弄痛。
“不用对我那么温柔……”她发出柔声细语,“用力一点也没关系的……”
她还醉着吗?
她知不知道她现在在说什么?
他惊愕地看着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的体温变得和他不相上下,绯红的脸色无法归咎于体内早已代谢完的酒精。在灯光下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泛着水光,他知道那是还没干透的眼泪,却依旧觉得那样的眼神有些越了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