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克拉拉与她多年前在照片上瞥到过一眼的欧登斯,除了眼睛颜色外,外貌和气质都极其相似。
她依稀记得当时听吴天翔提过,欧登斯在巴黎有三个孩子。却没有料到,身为其中之一的克拉拉居然比那对兄弟更年长。
那些绵延多年的线索正在慢慢浮出水面,但底下的脉络似乎比想象中更加复杂。
“除了我是谁,他还说了些什么?”
克拉拉坐直身体,幽幽问道。
“没有了。”游嘉茵实话实说:“这就是他告诉我的全部。”
她提问,他作答,双方惜字如金。想要知道更多,就必须一直问下去,否则便是无言的空白。
这似乎是一种约定俗成的游戏规则。
但很可惜,还没等游嘉茵酝酿好下一个问题,奥利维亚的催促电话就打断了这场交谈。
“剩下的事以后再说。”
吴天翔率先从对话中抽离,重新发动汽车,将她送回公寓楼下。
从侧面望去,他的表情很沉静,看不出太多情绪。被雨水打湿的车窗是一副模糊的背景,将他的脸部轮廓烘托得格外清晰。
那天分别至今,他们有过零星短信联系,但谁也没有再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好吧。”
克拉拉应了一声,神态平和,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我很想和你多呆一会儿,但现在我要工作,过会儿会提早离开,今晚抽不出空,不过……。”
她从手包里抽出手机和记事本,抬头注视着游嘉茵,蓝眼睛微微眯起,笑意从唇边蔓延到眼角:
“如果可以的话,我能不能邀请你这周末来我的生日派对?我想我们彼此都有许多想从对方身上打听到的事,需要花上点时间,好好聊聊。”
作者有话说:
明天要出去玩所以先浅浅地更一章,弟弟表示下一章要刷足存在感
第103章
眼前是一幅视觉冲击感强烈的抽象画。
几乎占据整个画面的蓝色球体上, 布满了弯弯曲曲的彩色线条。
纯白,柠檬黄,亮橙, 桃粉, 鲜绿,浅紫……
凌乱的笔触毫无规律,粗看简直像是随手甩上去的颜料, 但远观又出乎意料地和谐。
游嘉茵站在画前细细端详, 没有留意到背后靠近她的气息。
“你看到了什么?”
熟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伴随着一阵淡淡的柑橘香调香水味。
同时,一只手越过她的肩膀,遮住了展板上的作品简介。
黑色衬衫袖口下露出的金属腕表散发着幽幽蓝光,一看就价值不菲。
“我不确定。”她朝边上让了一步,回头朝身后的萨沙笑了笑,“但我猜和人类有关。”
“为什么?”绿眼睛的年轻人略微抬起眉毛:“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个圆是地球,上面的颜色代表了各式各样的人。”
“我也这么觉得。”萨沙点头表示赞同, 同时也不忘自嘲道:“但连我都能看出来, 是不是太容易了点?”
他松开手, 底下露出的标签上,写着作品名:《遗落之海》。
两人愣了一下, 异口同声:“猜得也不算太远!”
萨沙又问:“这幅画现在值多少钱?”
“450欧,不算很贵。”游嘉茵查了一下竞价记录:“目前只有两个人出价。”
“哈, 已经够贵了, 我果然欣赏不来这类艺术。”他耸耸肩, 一脸无法理解的样子, “这个水平的画, 连我八岁的侄子都能随手捣鼓出来。”
“抽象画就是这样, ”她笑道:“喜欢的人非常痴迷,不喜欢的人觉得匪夷所思。人和人之间的爱好和审美很不一样,喜欢一样东西,有时候是没有道理的。”
“那你呢?今晚这里有你喜欢的画吗?”
“有的。”
游嘉茵带他绕过展墙,在一幅画前停下脚步,“就是它。”
那是一幅偏写实风格的油画,作者是一位旅居法国南部的北欧女性。
a3纸大小的画板上,她用刮刀描绘出从自家院子里望出去的风景:海湾,帆船,棕榈树,蜿蜒的山间小径,漫山遍野的鲜花,以及古老的红顶民居。
游嘉茵在整理活动资料时就注意到了这件作品,见到实物后更是一见倾心。
浓重油彩下的明亮色调,将地中海地区的光影展现得淋漓尽致。画面上专属于夏日的气息,也唤起了她内心深处某段浸泡在阳光和海水中的回忆。
“我同意,是很不错。”萨沙粗略扫了一眼,问她,“你不想把它买下来吗?我记得我们两边的员工也能参与竞拍。”
“我买不起。它现在值1500欧,和我一个月的房租差不多。”
萨沙笑了:“要是你真的喜欢,我可以拍下来送给你。”
漫不经心的语气,脸上却写着几分认真。
游嘉茵知道他并不是在特意讨好她,但也没有把这句话当成玩笑一笑而过。
来自富裕家庭的青年,对金钱的观念十分淡薄,有时单纯只想花钱让周围的人开心。
这种情况,过去也曾经在她和陈俐颖之间上演过许多次。
可真正的朋友,不该有太多金钱上的牵扯。这是她从小到大在人际交往中的坚持。
“不用,谢谢。”她毫不迟疑地拒绝:“我不能收那么贵重的礼物。”
“那要是天翔送的呢?你会不会收?”
游嘉茵没想到萨沙会突然说出这个名字,原本平缓的心跳一下子乱了。
“为、为什么要提他?”
她有些慌张地问。
今晚她和吴天翔说过的话,用一只手就能数出来。两人仅有的那次交谈,随着雨果和克拉拉等人的加入,最后演变成了一场闹哄哄的群聊。
之后他被夏洛特叫走,她也暂时离开,陪克拉拉去楼下的会议室。
返回展厅后,她一直和cozar的同事们呆在一起,喝酒聊天,交流工作,再也没有和他打过照面。
但这并不代表她对他的动向一无所知。
起初无论走到哪里,她的余光总能捕捉到他:他和一些艺术家交流,听他们指着墙上的作品侃侃而谈,神情温和谦逊;他被几个网红团团围住,合照时众星拱月地站在正中间,却为了照片效果体贴地弯腰屈膝,降低自身高度……
后来,他的身影从她的视野中消失,目光再也追寻不到人群中那抹温柔的绿色。
当时刚过十一点,活动进行到后半程,现场的气氛越发轻松随意。
人们的说话声逐渐升高,潮水似地一波一波涌进鼓膜。桌上精致的迷你餐点续了几轮,吧台前等候的队伍也越来越长。
雨果和夏洛特等人相继告辞,她以为他也已经离开。
于是她松了口气,悬了一整晚的心终于落下,但同时,也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失落感。
他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
居然连一声“再见”也不说?
可转念一想,率先提出保持距离的是她,即使他不辞而别,也合乎情理。
萨沙将视线投向身侧墙上的装饰镜,一缕意味深长的笑容从他的嘴角弥漫开来。
“因为我每次和你说话,他都会用那种吓人的眼神盯着我看,想忽略他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