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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3章

  凤杞吐吐舌头笑道:“了不得,这恼羞成怒都亲自开口说话了。妹夫赶紧替我哄着去……”
  高云桐起身,绕到屏风后面,只见一个紫袍女官倏忽转身,留给他一个冷脊背。
  而他自不敢怠慢,上前一把揽住她系着玉带的纤腰,带着甜醴酒香的呼吸热热喷在她耳边,一句话不说,只把她的腰摇一摇。
  凤栖脸也板不住了,但又不好意思在皇帝的正厅里跟他打情骂俏,微微扭一扭身子,努努嘴指着后面那道小门。两个人心有灵犀,一起走出小门,后院是一片竹林,遥遥可见他们居住的东院的梧桐树影。
  但在竹间小道里,高云桐已经忍不住,拉着她的手腕拉到怀里,捧着她后颈,低头问:“是想我了吧?还在屏风后看我?”
  凤栖斜瞥他:“才没有。”
  高云桐顾左右而言他:“哦,大概是不重要呢,都没打扮打扮。”其词若憾。
  凤栖今日确实衣着正经而朴素,脸上连脂粉都没有涂,但衣领里逸出淡淡熏香他却粗糙不懂。
  她不免有些恼,掰他的手指,摸到一根根手指上都是粗糙的茧子,又有些不忍,嘴里仍是要嗔怪:“哪个为你打扮?”
  “我满头都是征尘。”他说,暧昧地,“不过进城之前,用溪水洗了脸,内衣也换了干净的……”
  “那……”她不必说话了,刚一个字吐出来,就被他吻住了。
  秋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动静,秋虫唧唧,一钩新月挂在天边,莹澈的天空蓝得动人。
  没有什么比此刻更美了。
  好容易分开,他嗓子好像哑了,低沉地说:“我要回去洗掉一身征尘了。然后……”
  “洗澡就洗澡,其他话不要说出来招人笑。”凤栖也压低声音,但声音仍然软而俏。
  高云桐笑起来,点点头在她耳边道:“想我写给教坊司行首们那么多情切切、意绵绵的新词儿,此刻对着你却一句好听的话都没有,简直是个呆头鹅。还是啥都别说了,好好表现才是真。”
  凤栖听他自嘲,颇觉形象生动,“噗嗤”一笑。他胳膊长,揽着她的腰,抱得她都像要被整个儿斜提上去,走路都不大好走了。
  他却兴奋地哼着《一剪梅》曲儿:
  “醉归新月傍清芬。归去来兮,竹影留痕。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1
  凤栖想啐他,又觉得他歌吟好听,身上的酒味好闻;而他渐渐声高,语气也渐渐柔腻。她笑道:“噫,这是哪门子的大将军?”
  大将军明明没醉,却一副微醺的模样,沿着小径走,眼睛只张望着梧桐树的影子方向,突然间又随手摘下道旁的木芙蓉花,拉住凤栖,很认真地把花插在她的乌纱冠上,接着又缀上一串粉紫色的小菊。
  “国朝繁盛的时候,喜欢用花冠,特别是满缀乌纱上的‘一年景’,以丝绸绢花制成四季的娇艳群花,盛放在一顶冠帽上,衬得人面如花,花如人面。”他一边调整着花朵的位置,一边解说着,“后来国政渐颓,富户犹可,百姓家能果腹已经不易,哪有闲钱为女子置办‘一年景’的花冠?”
  说完,他偏过头左右打量凤栖的脑袋,笑道:“不过好看是真好看。真花比绢花好看。”
  又来了句呆呼呼的话:“人比花又好看。”
  “傻子!”她骂他一句,见已经到了东院门墙下,那梧桐树仍有一些未落的叶子,沙沙如同在迎接他们一般。
  她觉得这种“一年景”早就过时了,应该摘掉。可伸手摸到头上的花,花瓣娇嫩细腻,又舍不得摘了。只好顶着一头花簇,扣了扣门环辅首:“开门。回来了。”
  门“吱呀”一开,她屋里的女使丫鬟看着她一头的花朵儿,又看她身边不好意思再挽腰,挓挲着双手的“呆鹅”,都是笑起来,热热闹闹呼唤着:“公主驸马回来了!打水、倒茶、摆点心……伺候着!”
  院子里顿时灯火通明,姑娘们婆子们忙碌起来,庭院里的小猫、小鸟儿们也醒了似的,“咪唔咪唔”“叽叽喳喳”叫起来,树影婆娑,人影穿梭,一片热闹。
  “驸马将军洗澡吧?”
  “洗。”
  “好嘞,热水早就准备好了,胰子澡豆,还有将军惯用的皂角水也都准备好了,今日是归来的喜日子,寝衣用红色也都准备好了!”
  “寝衣……就不用红色了吧?”
  “怎么能不用红色?这样大好的喜庆日子?”
  这种事哪由得高云桐做主,只管把他推进屋子里,还问:“将军沐浴,最好有人伺候。将军嫌不嫌我们这些粗手大脚的人?”
  吓得高云桐连连摆手:“我自己会洗。”
  “背上没人帮着搓,可洗不干净。”年长嫁过人的几个女使笑得很大声,“可能要辛苦公主,亲自照顾您官人了。”
  凤栖也被她们嬉笑着推进了门去。
  说是洗浴的屋子,其实就是他们正寝旁的梢间,火盆烧得热乎乎的,浴盆里腾着香喷喷的蒸汽。屏风上画着的金碧山水都像真的腾在云烟里了,上面还画着一对金色凤凰,正在翩翩起舞。旁边搭着两件红色绡纱的寝衣,下面的山水图蒙上了暧昧的红色,若隐若现的。
  凤栖低声咬牙骂道:“这群市井里聘来的女使,实在没有皇家的规矩!”
  “浑家,来替为夫解衣。”高云桐浑若没有听见她的牢骚,刚刚进门前的矜持也荡然无存了,倒似理所当然一般。
  第296章
  凤栖顿时翻了一个白眼:“脸可真大,指挥起我来了!”
  高云桐叹口气说:“好吧,那我还是自己来。”
  脱衣服的时候倒抽着气,“咝溜溜”的,动作迟缓。
  凤栖冷眼旁观,先以为他是故意做作,但后来发现并不是。他的左胳膊上裹着白布,布上有洇出来的血痕。
  “你手臂怎么了?”她不由问,上前仔细看着。
  高云桐说:“跟幹不思激战的时候,也不小心中了几刀。”
  “几刀?”
  她并非发问,只是惊讶。
  但他却偏了头好好想了一会儿:“其实当时中了几刀我也不记得了,后来军医为我裹伤口时说,臂上一处,腿上一处,背上一处。皮甲防御力不如铁浮图,但到底还是能防御的,所以都只是皮肉伤,没有伤筋动骨,更无性命之虞。”
  凤栖顿时心里一酸,帮他把脱了半截的衣衫脱下来,裹伤的布也解开,果然看到已经结痂的三道长口子,硬痂厚重,看来不仅是刀伤不浅,而且是因军中治疗不及,又化脓后又重新清创再长的。手臂那条因为活动挣开了口子,鲜血也就流出来了。
  “你怎么不早说!”凤栖觉得鼻子眼睛也酸酸的,不由就责怪他。
  高云桐本是想跟她嬉笑的,看到她眼圈都红了,好像就要哭出来,赶忙收了嬉皮笑脸的神色,说:“我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
  “真的不疼。”
  凤栖回忆起他打赢磁州一战时,给凤杞发去的战报里,写到他与太行军对战幹不思的精锐铁浮图、拐子马:
  “……手拽厮劈。鏖战数十合,杀死靺鞨兵城外满野,不计其数。太行军人如血人,马如血马,天昏地暗,血流漂杵。至天色昏黑,幹不思方始兵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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