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笑融融瞥了温凌一眼。
果然一张利口须臾不让人,只不过她不能动刀罢了,也硬是用刀锋般的语言把凤杭说得脸胀得跟猪肝似的。他隐忍了一会儿忍不住了,转向温凌道:“大王说拿我当友人,却叫人来侮辱我?曹铮的命原也是大王您要的,我们给了,如今不知道枕边风又吹了什么,倒过来问责来了?”
确也气得发抖,手中凉酒,正好拿来灭一灭火气,不觉又大口喝了。
凤杭不过是质子,温凌并不需要顾念,但凤栖我行我素,实在叫他有失面子,于是温凌脸一沉,喝道:“凤栖,你胡说什么?道歉!”
凤栖横了他一眼,冷笑着说:“在你心里,他比我强?”
凤杭冷笑道:“冀王,色字头上一把刀,您别忘了孤与你说的那些。”
凤栖的作劲儿像小兔子撞在温凌心头上,其实蛮受用;而凤杭的话却似软刀子指责他,叫他很不舒服。
只是温凌也是政局上打过滚的人,深知此刻多少双眼睛看着,多少人屏息凝神等他的反应:他若把偏宠敌方女子的模样写在脸上,将来任意一个好事的传出去,就是他“色令智昏”的话柄。
此刻,必须做给人看,显示自己的权威与理智。
于是,温凌一手拽住凤栖的胳膊,另一手不轻不重扇了她一记,斥道:“什么强不强的?叫你滚回去你没听见?”
凤栖的眼睛里立刻含满了泪水,瞪圆了,委屈地看着温凌,脸颊上浮起几痕红印,好像还微微的肿了。
温凌强硬的语气也变软了,不得不板着脸:“再不回去,想再挨耳光么?”
凤栖眼睛一眨,泪珠就落下来,而后跺脚转身,提着裙子飞奔往回。
那吴带当风的影子,叫温凌心里一软,皱眉看了两眼,转回时下颌都绷紧了。拿起皮酒壶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又再次帮凤杭给满上了,横横道:“喝!别他妈为娘们生气!”
凤杭已经喝得肚皮滚圆,头脑也有些昏沉,但温凌这蛮夷模样,他又不敢不从,只能忍气吞声继续喝酒。
喝了两杯,他们都在周围营伎有气无力的歌声中听见了远处传来的戚戚的琵琶曲。
温凌听了一会儿,心里也跟着凄楚起来,嘴里只说:“怎么音错了好些?我去看看吧。”起身往凤栖营帐去,想悄悄安慰她几句。
到了帐篷,人却不在。
温凌问溶月:“人呢?”
溶月抖抖索索:“去……去更衣解手了。”
温凌奇道:“一向不都在里面解决?怎么今日倒要出去解手?”
出门问安排监视她们俩的哨兵:“看到人往哪儿去了?”
哨兵答道:“说是去解手,不过哭得很凶,捂着脸也不许人跟着,凶得要死。”
温凌可以想见她的模样,大概是伤心委屈极了,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发泄一下火气。他无奈道:“好吧,四边的网城都有人放哨吧?”
那哨兵道:“大王放心,连只苍蝇都别想从网城飞出去。”
既然她逃不掉,就由她找地方哭吧。反正她手无寸铁,也没处悬梁,等她哭够了,自己再去哄一哄,跟她讲讲道理,她虽然娇纵,并不是蛮不讲理的性子,想通了也就好了。
温凌说:“你嘱咐她那个侍女一下,要是时间长了人还不回来,她要去找一找,这片营盘就这么大点地方,也不难找。别让她晚上吹着邪风,得个热伤风什么的。”
他回到篝火边,听营伎们单调乏味的曲子。
凤杭脸喝得红红的,起身陪笑道:“大王,我喝多了,要去方便一下。”
温凌抬下巴指了指周边的小树林和岩石:“随便哪个后面解决一下不就完事儿了?”
凤杭毕竟是太子,苦笑道:“大王体谅,我还真没有这样马虎从事过。我看军营里也有圊厕,男的女的都有,我多走几步吧。”
圊厕会修建个简单的,营伎用得较多,士兵们大多就地处置,参议谋士等文官可能才用一用。
凤杭穷讲究,温凌也懒得多说,一使眼色,一个亲兵就跟了上去。
等了一会儿没见凤杭回来,正打算再叫个人去问,圊厕所在小树林方向一阵喧闹声。
“怎么了?”温凌问。其他人也踮脚看着。
温凌酒略多,脑子有些起雾,但基本理智尚在:凤杭也无寸铁,也不该敢与靺鞨士兵冲突。他起身说:“难道那南梁太子想逃?!”
脸色一沉,酒杯一摔,拔脚过去,其他士兵也跟了过去。
几步就到了地方,这是林间幽暗的一片地方,借着月色,面前一幕却叫他惊诧了:
凤杭未进圊厕,倒在外头地上,手鸡爪般抽搐着,好像在脖颈间抠着什么。再定睛一看,他身后露出一片碧水色裙角,又一会儿露出幽蓝色褙子上绣的浅色木樨花纹。
“凤栖?你放开他!”
她大概已经用尽全力,手中抓的钢丝琵琶弦勒得凤杭脖子绽开一片血。
当然,一如既往不会听他的话,只发出拼命使劲儿时粗重的呼吸声。
第257章
话说,凤杭去圊厕的时候走路已经摇摇晃晃的,靠近些就闻到“五谷轮回之地”的浓烈的味儿,不由掩住了鼻子,心里嫌恶这些蛮夷的不爱干净、不常打扫。
跟着他的那个亲兵当然也讨厌这种味道,不愿意贴身陪着他进去拉撒,远远地就说:“就那里了,你自己去吧,小心别跌坑里。”自感这醉得腿软的人应该也没有上天入地、离开军营的本事,所以只需远远地时不时瞟两眼行了。
凤杭头里本来就酒多了发晕,深一脚浅一脚地绕过了遮蔽身子的矮墙,突然听谁在背后娇声喊他:“太子。”
想扭头看看,却没注意脚下被什么一绊,虚浮无力间就摔倒了。
他手撑住了湿漉漉的泥地,正觉得恶心,却不料一道冰凉的细线陡然缠到了脖子上,而且很快就勒紧了。
他本能地伸手护住脖颈,摸到那是一根柔韧的钢丝线,又摸到脖子的皮肤已经被钢丝线割破,一手的血。
他已经被勒得说不出话来,滚在地上挣扎。他身后那人也极富韧劲,随他怎么挣扎,都死死缠在他身后,被他蹬了两脚也没有撒手。
凤杭滚出了一身恐惧的冷汗,但酒多无力,又发不出声音,脑子里倒渐渐清醒了些,双手不再忙着拉扯钢丝线,而在身边摸索着泥块、石头什么的东西往后乱砸,又用脚胡乱蹬着,圊厕的矮墙都被他蹬得摇摇欲坠。
那动静引发了大家的关注,温凌也才赶过来。
凤杭听见温凌大叫了一声“凤栖”,心里明白过来,顿时也恨得没法。
他知道凤栖于他有家仇,不过温凌应该不会轻易杀他而丢了手中的一副好牌,所以也渐渐平静下来,重新抠住勒脖子的钢丝线拉扯,给自己一丝喘息的空间。
温凌当然也怒不可遏,本能地伸手对旁边喊:“拿我的弓箭来!”
很快张弓引箭对准了凤栖,沉声道:“放开他!我再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不然,我先射断你的筋骨,再射杀你!”
他能看见她藏在凤杭身后,滚得一身污泥,然要用力勒紧钢丝线,双臂不得不张开角度,脖颈也时不时从他身后露出来他可以射她一双紧握着钢丝线的手,可以射她的双臂、肩膀,甚至可以射她的咽喉、眼睛和太阳穴等致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