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其实吧……天涯何处无芳草?”
凤杭摇了摇头:“这么香气迷人的芳草却不多啊,不能让她这朵娇花儿老插在高贼囚那坨牛粪上。我实在是于心不忍哪!”
高云桐夫妻闹掰,太子假意到帐篷里宽慰了一番,确定他这晚果然不肯回家。
于是,凤栖很快见太子公馆雇来的大车驶进里巷,来人衣冠楚楚,说:“我家主人与高将军是熟人,请娘子去谈件要紧的事。”
凤栖说:“你家主人是谁?”
来人笑道:“是熟人,娘子见到就知道了。”
凤栖冷脸道:“哼,我这样一个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跑得马的里巷中人物,听你几句鬼话就上当?来者是谁,名帖递来再说。若与我家官人是熟人,我也应当认识。”
来人有些不快,但只笑道:“如此,请小娘子等一等。”
凤杭大概是犹豫了一阵,但到了天黑,他派的人还是再一次来到了西营里巷。
这次,手中捧着一份极其精致的绢面名刺,似恭实倨地递到门上,再次请见。
凤栖打开名刺一看,里面不像一般名帖会写着姓名、职位之类,只有“子渡”二字,外加一枚“临安主人”的名号章。
《说文》中道:“杭”乃船渡之意;他又是吴王之子,封邑以临安为尊。
小心倒还是挺小心,但再小心,色胆包天的意思已经显出来了。
凤栖沉吟了一会儿:太子公馆守卫算严密,但磁州毕竟不是他的地盘。天武军名分上是高云桐统领,虎符在太子掌控之中但这样一折腾,谁要正式用这支军队都要掂量另一个的分量,亦即太子也很难直接操控天武军来为私人所用。
她把“虎穴”里可能遇到的情况都仔细思考过了一遍,甚至想:总不至于比在温凌身边更艰险?
然后便换了略带羞涩的笑意,亮了亮名刺,朗声道:“果然是和我官人在天武营的熟人。既然有要紧事,我少不得出趟客,这名刺先留着,等事情谈完再璧还,也免得人生疑。”
第212章
凤栖第一次到凤杭的行馆里,下了轿子时不由多看了两眼。
引路的宦官笑道:“娘子这里请。”
她踟蹰道:“这是往后宅去的模样,这早晚我可不去。”
那宦官以为她是要端一端身份,于是说:“不是往后宅,是往太子会客的花厅去。”
花厅的建造样式一般为四面通透,在起居中是敞亮之地,而谈事时这地方也是故意要突显光明磊落的意思。
凤栖便跟着往花厅去。
天儿已经开始热起来了。
在花厅临水的隔扇旁提着灯喂锦鲤的凤杭,眼角余光看见了凤栖,却装作没看见。
凤栖在门口犹豫了好一阵,然后转身说:“我还是走罢。”
宦官急忙拦住了她:“欸,奴还没通报呢。”
“别通报了,我还是走罢。”她紧张自然还是紧张,心脏怦怦地跳,眼睛到处睃着一路的地形。
想必这位太子不至于色令智昏到直接用强只要他不直接用强,她就不怕他。
那位宦官哪晓得她这眼睛乱睃的模样其实是在揣度今日拿捏凤杭的方法,只以为她害羞畏怯,临时打了退堂鼓,于是高声道:“太子,冯娘子来啦!”
太子心里骂了声“蠢材”,而隔着花窗的那位“冯娘子”更是急得跺脚:“哎呀!这行馆又不大,你一嚷嚷说不定道上的行人都能听见。我的脸往哪里摆?”
凤杭装作才看见的模样,拍拍腿说:“哎呀,你怎么唐突了冯娘子了?”
亲自起身,到门口揭起帘子,笑道:“真是,这个奴才实在是该打!冯娘子,外头热吧?进来喝点凉茶,我还叫人用井水湃了新鲜的果子。”
天儿确实开始热了,凤栖穿着长褙子,还挽着披帛,一路疾步行走过来,额角是一层细汗。
里头两位侍女都是穿纱半臂及掩裙长裤,笑吟吟上前替她解下披帛,又来服侍脱褙子。凤栖忙摇摇手:“不不,我怕吹了风。”
这是一副民家妇人害羞不见世面的模样。
凤杭看她披着一声茶色苎麻褙子,领口寥寥地绣了几枝卷草花,白纻衫子,郁金裙子,腿脚一动,那娇嫩色的裙子就从老气的褙子下跃出来。
他说:“女儿家保重点也是对的。”无比体贴。
又说:“茶也不要上凉茶,用最好的小团龙来点茶,暖暖一盏下去,浑身都会舒泰。”
他最后无比温柔地对凤栖说:“这地方咱们不必讲究礼数,今日原也是把你当客人延请来的,坐吧,尝尝我的茶和水果。”
凤栖默默然坐下。
两盏茶端来,凤杭说:“你先选一盏。”
她选了一只兔毫盏,然后抬眼等凤杭拿另一盏喝了一口,才自己也抿一口。茶是好团茶,但点茶的人功夫不够到位,茶沫散得很快而香气不足。她心里技痒,很快告诫自己不要心思游离。
凤杭何尝想得到她若干心思!
见她肯喝茶,便笑道:“再尝尝我这里的水果,樱桃和杏子都格外甜。”
凤栖依旧歪着头看他,等他吃了几颗水果后,才飞快地取了一颗红樱桃放进嘴里,又飞快把樱桃核吐出来。
凤杭笑道:“你放心我好了!我是什么人?我不会做那种龌龊的事的。”
把袍襟一撩,适意地坐在凤栖身边的椅子上,慢慢地喝茶,但过了一会儿,又凑近了说:“其实北地的水果我并不太喜欢,我喜欢南方的水果。我们吴地是个好地方,梁溪的桃子,姑苏的蜜橘都是有名的,西瓜、杨梅、葡萄也格外甜,即便是你想尝尝新鲜的龙眼和荔枝,到了季节从岭南运过来也远比京师方便。”
凤栖倒真没去过吴地,不由好奇地扭脸问:“岭南不挺远么?”
“还可以,用最快的驿马,换马不换人的递送,三日内可以把新鲜荔枝送到金陵。”
“这不是‘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凤栖掩口憨憨而笑。
凤杭见她眉眼弯弯的模样,半边身体都酥透了,不觉伸手握她摆在椅子扶手上的指尖:“只要你愿意,都不算什么!我如今可算明白,唐玄宗为何愿意了。”
凤栖不动声色把手指一缩,垂头道:“你说好的……”
“不好意思,忘形了。”凤杭也垂了头,暗暗深吸一口气克制住自己,心道:不能急,要撩拨到她慢慢自己愿意,就水到渠成了。日后还要靠她离间高云桐和曹铮、打探那厢的消息,可不能做下煞风景的事把关系闹僵了。
而此刻,她那双凤眼倒又斜瞥了上来,在灯光下含情脉脉似的。凤杭一时都搞不清是他在撩拨她,还是她在撩拨他。
而她缓缓开口,语气很端庄:“太子殿下,我是有事相求呢。”
“你说,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一定不辞。”
凤栖缓缓张口道:“那日听太子说了曹将军的事,我回去旁敲侧击问了我家官人,他把我骂了一顿,还差点动手。”
她刻意想了想被温凌痛打那次,忍不住就打了个寒噤,脸色也变得发白,缩着肩膀说:“我哭了半宿,他也不理会我的伤心,只管自己呼呼大睡,所以我今日到军营里,原是想当着太子的面,可以给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