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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而凤栖,即便见到他目中闪过的垂涎之色,也毫无畏怯。
  她心里早想过:高云桐去了一趟汴梁,好像是谈得很顺利,要了兵,要了粮,与宋纲、与沈娘子、与晋王都见上了面、搭上了话,似乎还颇得皇帝凤震的宠信与重用,连私会宋纲、晋王这样的事都绝口不提。但越是顺利,越是背离常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等凤杭一到相州,她就晓得事情绝不简单了。
  只是一时半会儿她也看不透凤震的心思,劝曹铮警惕,劝高云桐警惕,也只是空劝,却摸不清路数。唯有这个太子看似精明,却有点色令智昏的模样。她不妨给他挖个坑试试深浅,在曹铮的地盘上,谅他也不敢有过分的举动。
  凤栖巧笑倩兮,一双娇俏与明厉并存的凤目在太子脸上一绕,那模样远比乖顺的小娘子们更勾人、更叫男人心颤颤想跪伏在石榴裙下。
  她朱唇微启,斜眸道:“幸甚至哉,太子可算想起来了。妾见过殿下,殿下万安。”
  凤杭看她腰肢一弯,玉颈一垂,螓首蛾眉在低头时显得楚楚动人,顿时神魂颠倒,怎舍得她屈膝在肮脏的泥地上行礼?赶紧蹲低伸手托住她的胳膊肘:“不必不必,地上凉。”
  凤栖笑道:“这么热的天气,地上不凉。”
  “那这地上也脏。”
  凤栖心里冷笑,就势起身:“好吧,妾谢过太子免礼的恩典。”
  又抬眼望着他:“那么,可以告诉妾,妾的夫君高云桐如今在哪里?”
  凤杭听她提到高云桐,心里竟翻了醋缸似的发酸,但他万花丛里过,知道撩拨这样的少妇少女等少艾时不能显得猴急,而要一步步发掘她的需求,进而触动她的心,到时候她自然会忘记礼义廉耻,忘记本夫和父母,一头栽进相思情愫中不能自拔,九头牛都拉不回。那时候也是他予求予取的时候到了。
  于是,凤杭笑道:“你放心吧,你夫君好得很,他在后队为孤押运粮草。你大概不晓得,军队里粮草最重,肯把粮草给他,那是对他绝对的信任。”
  话当然不错,但凤栖也明白高云桐在天武军里就是个光杆儿将军,随便是在后队押运粮草还是在前锋军打前站,都一样毫无权力。她唯一担心他会不会遭遇太子的暗算,听到这里,心放下一半,但还是说:“太行义军已经念叨他很久了,见不到就如同丢了主心骨似的。”
  凤杭轻浮地说:“是不是就像你现在这样丢了主心骨般模样?”
  凤栖顿时掉了脸子。
  凤杭失悔话说得不好,急忙补救道:“放心,三天内必然会赶到的。孤可以打这个包票。”
  又说:“冯娘子要不要进公馆坐一坐?我那里带了些好茶好点心,想来是现在的磁州没有的。”
  凤栖朝里张望了一张望,说:“不了吧,大晚上的给人看了不好。我毕竟还是将军家的恭人,总要有些体面。”
  凤杭又抓心挠肺起来,不知道她这话是不是在暗示着什么。
  然而看她转身就走,忙又道:“冯娘子住在哪里?要是我这里有了高将军的消息,好第一时间去告诉你?”
  这当然是放长线钓大鱼,凤栖当然也对他的心思洞若观火。
  不过“钓鱼”的事,他可以做,她也可以做。于是她停顿步子,扭头神飞一笑:“高将军住得简陋,就在城中义军所在的营盘边,西营里坊、张家巷子第三进屋子。狭小得很,不过左邻右舍都是熟人,家中妇女来往丛密。欢迎太子来坐坐,只是怕太子嫌简陋。”
  太子凤杭想了想,那种破地方,简直路过一只猫都能被里巷里人看得清楚,猫叫两声全巷子就听到了,是另做谋划的好。
  又问道:“那么娘子就称‘高将军家恭人’或‘高冯氏’么?”
  “嗯。”凤栖想了想,装作有些犹豫,终于忸忸怩怩低声道,“妾的小名叫‘阿栖’。”
  “哪个栖?”
  凤栖说:“‘拣尽寒枝不肯栖’的‘栖’。”
  凤杭呵呵笑道:“好名字,就是不大应景。”
  凤栖自有意思,而凤杭也自有意思,都很隐晦,但都听得明白对方的意思,明明“道不同”,却愣要做成一路似的。
  凤栖双目一立,凶巴巴“呸”了一声,转身跑了。
  实在是迷人得很!凤杭痴痴半晌,方用折扇扇柄敲了敲手心,摇头叹息道:“可惜可惜!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他身边的人要凑趣,笑道:“高云桐不过是个贼囚徒,官家看他有点鸡鸣狗盗般的用处,暂时给他脸罢了。太子将来想要他的貌美浑家,还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事?何足担心!即便是今天想要她顺从,也可以有一百种办法,不愁小娘子不被唬得乖乖听话……”
  太子摇摇头说:“今天算了。高云桐虽然是个贼囚出身,但如今河东的义军还是唯他马首是瞻,曹铮和宋纲也拿他当块料子。在放倒他之前还不能轻举妄动,免得因小失大。”
  又笑着说:“当然我也不急,要睡个小娘子再容易没有,可是哪有趣儿呢?就是要让她死心塌地的,将来高云桐也怪不着我去。要叫他当了乌龟还只能乖乖戴好绿头巾,忍气吞声给我赔笑,连打老婆都不敢忤了我。”
  他越想越觉得有意思,自己前仰后合地笑起来,旁边几个人也跟着前仰后合地笑起来。
  “进去吧,给高云桐传一条口谕,叫他谨防靺鞨偷袭他的粮草,不要太快前进。”凤杭把折扇一收,在掌心上拍了一声,“哈哈,没有人逃得过孤的神机妙算!”
  既无时间,又无地点,单单“偷袭”二字,简直叫人对消息来源起疑。
  凤杭当然知道这种莫名其妙的口谕,高云桐这样有个性的将领是不会轻易服从的。粮草转运是大事,不论是迟到还是被袭,都是押粮官员的大过失,重起来都可以问死罪,没有人不会谨慎,若问不清情报的来处,肯定不会轻易停步。
  但要一条一条地搜罗高云桐的罪状,这就是最好的方法,积销毁骨,积少成多,终会有一天让他无可辩驳。
  果然,凤杭很快听到传令的亲信回禀说,高云桐在后队连问了几遍:“太子从哪儿听说靺鞨要偷袭的消息?”传令的人当然也回答不出,只瞪着眼睛质问他遵不遵太子的口谕。高云桐沉默了一会儿说,磁州急需粮草,他会小心靺鞨的偷袭,但请不要延期。
  而不出三日,磁州城里就传遍了消息:高云桐不服从监军太子的命令,坚持在有敌人偷袭的情况下运送粮草,结果遇到埋伏,所幸他反应很快,也预先做了一些准备,被攻击的侧翼并未遭受很大的损失,天武军伤亡在几十人,百车军粮中有十车被靺鞨的火箭烧毁了大半。
  曹铮悄悄叫过凤栖,道:“停运粮草的消息,太子并未知会我,但如今看他倒似有先见之明似的。高嘉树确实是违背了太子的口谕,若要处罪,罪过可轻可重,若是有心弄人,违谕就可论死啊!”
  他怕凤栖担心,叹口气安慰她说:“不过应当不至于如此,毕竟这是国家用人之际,如果太子因为这样的过失就折毁了国家的人才,放在哪里都是说不过去的,我也无论如何会和他争一争的!现在磁州名义上是划给靺鞨的地界,还轮不到他来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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