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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接着,好容易得到了从并州传来的消息:吴王晋王这兄弟俩,倒是真要干起来了。曹铮在蜡丸里隐晦地告诉他不要多管闲事,又说晋王八成会选择投降自己的哥哥,天下一主并不是坏事,作为臣子的到时候劝吴王不要落下屠弟的名声,才是对无能的晋王最大的帮助。
  高云桐对两王并无偏颇,甚至也觉得天下一主是一件好事,但最担心的还是凤栖,不仅因她是晋王的女儿,还因为如果晋王倒台,而吴王又不顾念侄女的安危,凤栖很有可能又会被送进靺鞨的火坑。
  他无比的后悔:那时候不应该疏忽大意,以为已经说服了吴王,他是肯兄弟一心御敌的,因而贸然让凤栖留在汴梁陪晋王。现在,这样两眼一抹黑的局面!
  他心里极其焦躁,白天随着义军练习铜锤、长矛、麻扎刀等,常常累到浑身大汗淋漓,尚能暂时忘忧,但一到晚上,就是说不出的追悔:要是肯带凤栖一起来,现在就不必如此忧心如煎,她有一张巧嘴,能更好地说服这里的人,她更有慧心,说不定还能给自己出出主意。
  只能自己给自己多找点事情做,高云桐又开始捣鼓火器,大瓦坛子装上硫磺、硝石和木炭,再埋入碎瓷和钢片,以纸搓引线,然后点起火来,一遍又一遍地在山林间实验。
  这日,他郁郁然进丛林查看没有引.爆成功的火坛子,翻看里头的火药的配比有没有问题,可半日也弄不明白所以然,只能郁郁然拍净了手上的炭屑,起身回到寨子里。
  耿大哥也正在检查寨子中新兵的操练情况,对着做不准动作的新兵,一时怒气上头,拿着根竹条朝他背脊上一阵狂揍,打得那十几岁的半大小伙子撑不住跪倒在地上,疼得眼泪汪汪。
  “混账行子!”耿大哥骂道,“长矛朝哪里戳?朝人家胸甲腹甲?你戳得进铁浮图的札铁块里么?人家浑身都包在铁坨子里,只有眼睛是弱点!知道吗?眼睛!朝着眼睛戳!起来再练!”
  见到高云桐,他叹口气:“嗐!这些孩子真笨!”
  高云桐扶起那个泪汪汪的少年,见他的个子不大,只到自己的下巴,又瘦又矮像只小猴子。
  他问:“小伙子,哪儿人?”
  少年抽抽噎噎的:“河间人。”
  “几岁了?”
  “十五!”少年努力把胸膛挺了挺。
  “家里做什么的?”
  “务农。但也让我读了两年书,认得一些字。”少年的眼睛眨巴眨巴,随着泪光一闪一闪的。
  高云桐疼爱地拍拍他的脑袋:“还小呢,打疼了你没有?这么小,怎么不在家好好读书,学点田里的活?”
  小少年吸溜着鼻子说:“姊姊不肯随靺鞨人走,被靺鞨人打昏了用马背拖走了,爹爹娘去追,爹爹被活活打死,娘也一道拖走了。家里剩我一个,田也荒了;就是没荒,也交不起靺鞨人的租税。我只能逃到这里,参加义军。”
  小胸膛又是一挺:“不疼!耿大哥是为我好,我一点也不怕疼!我要练好杀靺鞨人的本领,为我爹爹、娘、姊姊报仇!”
  高云桐怔怔然,半晌拍拍小少年的脑袋:“有志气!”
  耿大哥也换了温和的神情看看那小伙子,也说了句“好样的!”
  接着又叹口气:“可惜好多都是这样的生瓜蛋子,不知道何时才能练出像样的架势……”
  高云桐说:“他太小了,这一丈长的矛,没有足够的力气是控制不了的。不仅是矛,还有铜瓜锤、麻扎刀、破甲锥……都需要壮年练家子。”
  耿大哥挠挠头皮,对那小伙儿说:“要不,你去火头班吧……”
  于是眼看着那小少年刚吹干的一眶泪又顿时满满盈盈的。
  “不!”小少年倔强地喊,“我要亲手杀敌报仇!我不去火头班!”
  高云桐对耿大哥说:“我们需要练一支钩镰军靺鞨的军马全身都披铁甲,唯有马匹小腿上无法披甲,所以用一支个子矮小精悍的士兵,专事在步兵阵中用弯弯的钩镰砍削马腿,也能破靺鞨军的拐子马。”
  到晚上休息的辰光,他和寨中几位领袖一边喝酒,一边看沙盘:“靺鞨如今按兵不动,肯定是有所期望。他们不仅自己按兵不动,而且,阻隔各处关隘和城池,不让我们的人在后袭扰,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高云桐目中熠熠有光,一手端着酒盏,一手撑着沙盘,遥望着窗外一钩新月,觉得哪里有漏洞,但也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只能收回目光,摇头叹息:“可惜我们这里消息不确,不知道晋王吴王的这番对峙谁胜谁负,更不知靺鞨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要是有更多的消息那就好了!我们也不用在寨子里傻等,可以主动出击。”
  耿大哥期期艾艾说:“咦,前几日并州递来一个蜡丸子,好像说要送个懂如今京师局面的人来,但我左等右等均是白等,并州并没有派斥侯前来。倒是逃避靺鞨抓签军的各处百姓有来求藏匿的,口中五花八门,也有不少自称掌握军机消息的,但我问了两个,发现知道的都是屁!所以也懒得一一理会,都打发在山下,搭棚子让他们随意住着,一国同胞,有我们一口吃的就有他们的。”
  他挠挠头:“高兄弟,现在既然缺少消息,是不是把这些人再叫过来一一问一问?万一沙里淘金,就找到有用的了呢?”
  高云桐点头说:“好,如今少不得是有一条消息算一条消息,真能在沙里淘出金子,哪怕一条有用的消息,也是好的!”
  第二天,他亲自去山下的棚屋里看那些投奔来的百姓。问了几个,大多是河东河北陷落区的平民,少数手腕上、脸颊上有当兵的青印,但均非派遣的斥候,除了控诉靺鞨人的残暴,确实没有什么重要的消息。
  高云桐无声地叹了口气,问:“那么,有没有是河南各地来的人?”
  男人们面面相觑,好半晌说:“好像那边女人住的窝棚里有几个从河南来的。”
  窝棚里条件极差,只能勉强分开男女。
  高云桐到了相隔颇远的另一处,听见女孩和妇人们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不免有些不好意思,隔着门扇问:“里面有河南来的人吗?可否出来一见?”
  里面窸窸窣窣了一会儿,钻出寥寥几个。一问,大多是行船上的船妇,另有一个是打算往晋地走亲戚,却在渡河之后险些遇到靺鞨散兵,一路奔逃才逃离。
  而问她们汴梁的形势如何,都只能说些不中用的闲事:譬如汴梁周边的城郭都闭锁了,卖鱼卖菜也挑不进城里;譬如吴王一路是从水路用艨艟压进,卞渠里的行船全部被禁行;譬如河南的米价已经高到离谱,青黄不接的月份里已经开始有民人吃树皮草根了……
  沙里没有淘出金子。
  高云桐很是失望,勉强笑着劝慰这些哭哭啼啼的妇人和女孩家:“河东河北虽然不平靖,但到了这里,日子再苦也能活下去。各位婶子、大嫂和姊姊妹妹都放心吧。”
  这时,一个船妇道:“有个并州来的小娘子,说有消息找义军的领袖。你们找不找晋地的女娘们谈事儿?”
  高云桐注目过去:“她说,她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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