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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高云桐没有顺着她的意思往下,看了她一眼就说:“想必你爹爹的意思,是拿何娉娉李代桃僵。但如今我们又好多消息是从她那边得来的。”
  凤栖垂下的眸子又锐利地抬起来。
  他的眸子也很锐利,微微一笑,从腰囊里掏出一团绢纸:“你要不要看看?”
  “我?”凤栖一头疑惑着,一头不由自主接过了绢纸。
  何娉娉的字她不太熟悉,只见是一笔簪花小楷,但语意是她的,别的人装不出来。她寥寥数语,谈到温凌与幹不思的内斗,谈到朝中以逝去的刘令植为首的汉臣已经不得重用,还谈到温凌急于立功的心态。
  凤栖仔仔细细看了三遍,然后把绢纸递回去:“要是有些军情就好了。”
  高云桐说:“她只是个姬妾,军情她打听不到。但这些情况,也很重要。实话告诉你,军情,我那里也有一条路子,有时候能传出非常要紧可靠的消息。”
  凤栖终于意识到他别有用意,不由打量起他的神色来,而高云桐很坦然,一直淡笑,那双目光如飞梭的眸子毫无怯懦地回应着她的打量。
  凤栖起身说:“你果然厉害!”
  不再看他,却急急往里间走。
  不出所料,她看见她的斗篷,整整齐齐叠好了,正放在熏笼上。
  凤栖心里一馁,双手把斗篷捧起来。
  高云桐亦跟进来,问:“你的手不疼了吧?”
  凤栖右手一抖,半日才说:“好多了。”
  高云桐说:“你的斗篷上有点松烟味,大概是劣质墨锭,我寻思你素来讨厌这种难闻的气味,我又没有随身带熏香,也不好翻你的包袱,突然想到驿站里有供应柑橘,所以就自说自话用柑橘皮为你熏衣。气味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凤栖鼻子灵敏,其实刚刚就闻到了清芬的柑橘香。
  她此刻几乎要把脸埋在衣服里,好半天闷闷地“嗯”了一声。柑橘的味道吸入肺里,她又是顿然心酸。
  突然,她被高云桐从背后抱住了,他在她耳边叹息,好半天才说:“我知道,这样的时日,要让人相信很难……卿卿,你试探我,我不会生气的,你细心会自保,对于我是极好的事;同时,我能告诉你的也不会瞒你,你信不信我,可以自己分析后再决定,我乐意等候。
  “我很快会回到刀尖上舐血的生活里,但我不会害怕,我知道国家经此一耻,虽然很多东西分崩离析了,但也有很多东西会变得更加坚毅强大。此前的‘治世’,大家醉生梦死、忘战而危;如今的乱世,却会出现真正的英雄。卿卿,我们一起,做这世间的英雄,有太多事等着我们。”
  他的声音渐渐变得热血,他“怦怦”地心跳声从她背后传来,叫人不由就安心了,也不由就愧疚了。
  凤栖终于哽咽道:“我……我不能不小心。我的父母家人……我担心的一切……”
  “我知道!我知道!”他抱得更紧,心疼地从身后吻了吻她的脸颊,“多一分心眼不是坏事,我也不怕!我问心无愧!我唯只希望,你不要自苦,我不知道怎样能让你完全地信任我,我也不喜欢说那些空泛的誓言,所以我只能说,你看我的一切,我愿意你看着,我对你不设防。”
  凤栖泪如雨下,转身抱住了他的脖子。
  第166章
  高云桐被凤栖猛烈的动作撞得趔趄了一下,果然是毫不设防,一点力气都没用上。
  怀里那个小姑娘哭得抽抽噎噎的,他只能轻轻拍她的背。
  好半天,她哭完了,离开他的怀抱抹了抹眼泪。
  高云桐说:“我给你打点热水擦擦脸。”
  凤栖说:“你并不是我的丫鬟,不需要你伺候我。”
  高云桐说:“你换个词,‘照顾你’,行不行?”
  凤栖带着泪露了一笑。
  他也笑道:“这么冷的天出门打水,一路抛头露面,脸上的泪很快就冻成冰,皮肤也皴了。既然对于我是举手之劳,不如我来吧。”
  想了想又说:“既然今日不走了,你帮我把小袄补一补吧肘部磨了个小洞,丝绵也越来越薄了。”
  凤栖这才觉得平等,伸手说:“袄子拿来。”
  “好!”高云桐答应完,就开始解衣原来破了的小袄也依旧穿着。
  “你不换件穿?”
  高云桐说:“绵内袄就带了这一件,没的换。本来准备哪天路上不忙,自己打个补丁上去凑合凑合,既然你愿意帮我,我也就省了这事儿了。”
  见凤栖剜了他一眼,接过了他的衣服,他捏捏耳朵笑着说:“真好!现在我可觉出有个媳妇的好处了。”
  凤栖又剜他一眼,嗔道:“我看你是和我见外,这些针线上的小事,还不好意思说?”
  看他披了外头衣裳,在火盆边搓搓手,打算出门给她打水洗脸,她又说:“连棉袄都不穿,别冻着了!我包袱里有一件丝绵袄子,合你穿。”
  高云桐先还有些疑惑,及至看见丝绵袄子,原来是一件军袄,内襟也依然有个篆书的“晋”字,但和以往发的褐布军衣只是外观相似,手一摸就知道不同;衣服面儿是厚绢,里子是软绸,絮的丝绵又轻又暖,面料做工都极为精致。
  “原来是你特为给我做的!”他边穿边激动地说,“嘿!大小也正好!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凤栖笑笑不言,前一阵和母亲一起给大梁的士卒们做战衣,她特地私下里做了这么一件好的藏起来。看他穿得肩是肩、腰是腰的,她也有满心淡淡的欢喜。
  等高云桐打完热水回来,她已经把他的旧袄子补好了,正用尖尖的牙齿咬断丝线。
  见高云桐进门就盯着她瞧,她便故意说:“你看这件新的真精神,旧的这件丝绵又板结了,面子里子又磨出毛边和小洞了,不如扔了算了。”
  高云桐赶紧放下热水盆,过来夺走自己的旧衣服:“这可不行。”
  凤栖故意道:“你看你,小气得不像了!难道你在河东河北集结义军,都是这副穷酸劲?人家愿意白给你卖命么?”
  高云桐爱惜地抚着旧衣上新补好的补丁,说:“虽然是旧衣,又不是不能穿。再说,这件也是你做的,烂成渣渣了我也得留着,权当纪念我们的缘分罢。”
  他抖开旧衣说:“不过的确有点汗味了,我一会儿去洗掉,白日晾晒,干不了就晚上摆在火盆旁烘一烘,明日出发前一定就干了。”
  凤栖拧了热水手巾,擦了脸上绷着的泪痕,又用热手巾熥了熥干燥的皮肤,最后慢慢抹上面脂,寻思着:他人虽不错,但生活习惯上的差异只怕也很大呢,不知道日后合不合得来?
  这“偷得浮生一日闲”,两个人在驿站里没有多少要紧的事,白天洗洗涮涮、缝缝补补、吃吃喝喝;间或,高云桐读书有所体悟,会拍着腿喊她:“卿卿,这一段值得共读!”
  凤栖欲待不理他,但难得见他这眉飞色舞的疏狂模样,也就好奇起来,坐到他身边伸头张望是哪一句。
  高云桐一手指着书上一段文字,念着:“‘昔太公性武王至牧野,遇雷雨,旗鼓毁折。散宜生欲卜吉而后行。此则因军中疑惧,必假卜以问神焉。太公以为腐草枯骨无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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