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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高云桐的消息其实是证实了他心底里的恐惧,而且上次高云桐和他硬杠时,有几句话也说到了他心坎里:他曹家世代是大梁的忠臣、边将,顶梁柱一样担负着戍边的重任。如果官家被宵小瞒蔽,他有责任提醒。
  只是承平日久,不仅是将士们打仗的能力和勇气大不如从前,而且不论文官武将,都更多地存了巴结谄媚官家的心思。以往但凡报了灾祸给朝廷,官家都会不高兴很久,最后总是地方封疆倒霉,渐渐地,就谁都报喜不报忧了,个个升官才快。
  等高云桐到了,他摒开身边的人,把高云桐叫进一间私密的屋子,见那“小厮”也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他皱皱眉说:“既然你说他的消息准确,就一起进来吧。”
  然后亲自关上门,单刀直入地问:“靺鞨要进犯我国的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不要说他进犯忻州来往的国书上已经写了:刺史马靖先和知府柳舜故意欺瞒,首先出击,靺鞨士兵哗然,都说不报复忻州不行。守土之人不谨慎,也怪不得野蛮的靺鞨人。但说他们要进攻并州,可有征兆?还有说他们要从幽燕渡黄河南下,这就更匪夷所思了!靺鞨已经答应交割幽燕给我们,只是还没有交接好而已。”
  他锐利的目光看着面前两个人:“你们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高云桐说:“靺鞨军队从打完幽州过来一路就疲惫缺粮了,云州又久攻不下,自然就动了往南劫掠的心思。
  “他们攻打忻州在前,马靖先逃跑在后,谈何‘首先出击’?后来靺鞨砍了马靖先手足,虐杀我朝廷的命官,威胁忻州给粮。忻州给了两回发现无法餍足所欲,才知道不能再让步下去了,即便是这样,也是防守为主,何尝主动出击?”
  他冷笑了一声:“这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说实话,忻州的军力,也不堪和温凌一战。”
  曹铮不说话,显见得是在思索。
  然后又看了看那个瘦小少年,问:“你又有什么机密的消息?”
  那少年不胡闹的时候,一双乌眸沉璧一般,又静、又慧,此刻听他问话,立刻转眸看着曹铮:“我在冀王军营,听说靺鞨人要‘分兵两路’,前此拿下幽燕的时候,温凌的兄弟幹不思一直是东路大军的主力,这个人又快又莽,若是不拔城池,绕过河间和中山直接奔袭,一渡过黄河,十万骑兵十日内能到汴梁;前锋可能更快。”
  曹铮说:“慢来!你说……你在冀王军营?”他眯了眯眼睛:“你?在冀王军营?你是什么人?被捉拿的民夫?”
  他再次打量:军队急需民夫的时候可能不会太挑拣,但断不至于找个瘦弱得跟女子一样的少年就不怕推不动大车、扛不动米袋?
  高云桐悄然瞥了凤栖一眼。
  凤栖是作为和亲公主送到靺鞨去的,所以他一直劝她还是藏一藏身份,以免被责难“女子背夫而逃”,甭管什么两国交兵、命悬一线,女子不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是失贞、不守妇道。
  这里势必要找个借口圆过去。
  但凤栖弛然一笑:“曹叔叔,我七岁之后就不出二门了,您就没在晋王府见过我了,估摸着认不出来;但我小时候,你就没抱过我?”
  她掏出一块手绢使劲擦了擦故意涂在面上的锅底灰。属次
  在曹铮瞠目之时,她叹息道:“本来呢,我也是应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但是我在温凌军中得知了他们靺鞨要南犯的消息,这种时候,娶嫁之约算什么?生我养我的国是大梁!我只肯认我是大梁的女儿!”
  曹铮好半日才沉沉点头:“臣想起来了……怪不得一直觉得有些眼熟。”
  他喉结上下滚动着,最后抱着头闷声不响,只是不断叹息。好久好久才说:“先等斥候的消息吧。”
  凤栖说:“等归等,忻州的消息不妨先上密折让官家知道,我打探来的消息,即使不确,让官家心里有个准备也好。”
  “兵马一动,军费无算。”曹铮说,“国库里但凡拿得出这么多军费倒好了!”
  但也说:“密折,我会写的。”
  曹铮悄然看了看凤栖,心里忖度:上次听说冀王攻打忻州的理由之一就是冀王妃逃婚,如今看来好像也是真的。各执一词,也无法分辨,但不能让这位郡主离开磁州自己的管辖圈里,万一将来有需要和靺鞨谈判,他们要人,自己这边也须拿得出人来。
  他换了平和些的笑脸,对凤栖说:“燕国公主这段日子受苦了吧?高云桐这个贼配军,如何能这样伺候公主殿下?”
  瞪了高云桐一眼,然后又笑道:“晋王在知府家的别苑里暂住,空屋子很多,公主不妨与晋王团圆吧?”
  凤栖看了高云桐一眼,指着他问曹铮:“那他怎么办?”
  曹铮一愣:“他是下官治下的流犯。”
  凤栖笑道:“他一向服侍我服侍得好,曹叔叔把他拨给我使用吧。”
  曹铮在人情世故里打滚几十年了,当然觉出一些不对劲来,眼角余光看见高云桐一副硬憋着笑与气的模样,眼神里闪烁暧昧。
  他愣了愣心想:这两人不会有了什么路数?
  又想:那岂不是有点糟糕?
  于是半开玩笑地说:“他那么会服侍公主,倒也可以援汉代的例改判腐刑,赠与公主为府中宦。”
  凤栖掩着嘴笑道:“好呀,好呀。”
  高云桐脸色则顿时黑沉下来,勉强扯了一笑说:“曹将军说笑了,我朝法典里有‘笞杖流徒死’,没有腐刑这类酷刑;自<a href=https:///tags_nan/xihan.html target=_blank >西汉以来,除了南北朝时北方蛮族或还有腐刑,其他历朝历代也没这项酷刑了。”
  见凤栖还在掩口葫芦瞎笑,真是气得手痒痒,但在曹铮面前不敢放肆,只能苦笑道:“再说,小人还未娶妻生子。虽然是流犯,将来承将军的恩典,或能娶个勤劳朴实能干的农家女子,生一窝孩子,也不算对不起祖宗了。”
  凤栖笑容凝固,但也不能让曹铮看出来她的心思,所以故意不屑地挑挑眉。
  曹铮说:“公主要任用他,原是他的福分,不过下官这里还有几件事要问话,今日先请公主回晋王那里,改日再让他过来伺候。”
  凤栖说:“可刚刚收拾行李的是他,我不晓得我的东西给他放哪里了,让他先送我去我爹爹那儿,再来请曹叔叔问话,可好?”
  曹铮只能答应。
  还是来时的那辆牛车,里面堆着几件行囊,如果放下车帘就一片昏暗。
  两个人钻入车厢,高云桐说:“拢共就三个包裹,两个是你的,一个是我的。我可告诉你了,我的东西我拿走。”好像准备要走。
  凤栖说:“慢来,我的包裹里是两套男装,还是农人裋褐,你觉得我到了我爹爹身边,还穿这些?你拿走吧,我不要。”
  “我也不要,太小,穿不下。”
  “那就扔掉。”凤栖毫不让步,“你去扔。”
  高云桐任她撒泼,点头不多言语。
  凤栖又说:“还有一件事更好笑了,你包裹里的那些金叶子,好像是我让你帮着保管的,怎么,现在分包裹它们就归你了?”
  高云桐说:“我还给你就是了。倒像我贪图你细软财物似的!”起手解其中一个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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