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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高云桐。”她最终还是放弃了,喊他。
  他悠悠然转身过来,凤栖含着一泡泪,问:“怎么办?”
  高云桐说:“你许我近前来么?”
  想和他矜持也矜持不起来了。凤栖只能说:“你不近前,怎么帮我?”
  他过来看了看伤,说:“血干了,拿盐水泡一会儿就能撕开了。”
  “盐水?不会很疼吗?”凤栖想起温凌说过,营地里士兵受伤,就是拿盐水和烈酒擦洗,比挨打还疼。
  高云桐说:“是会很疼,但是,也只能让它疼了。”
  凤栖抱着胳膊不大情愿。
  她警觉地觑眼儿望着高云桐,怕他扑过来强逼着她用盐水泡伤口。
  但对面这家伙不耍横,而是个耍嘴皮子的,他看看伤口的血痕,说:“你知道不,箭镞就那么细一根,用来杀人,要么箭法高妙到能直接命中头颅、脖颈、心脏、肺叶,一击致命;要么,就要慢慢把人折磨死。”
  凤栖的注意力被他吸引过去:“箭怎么折磨人?射在胳膊上,也能把人折磨致死?”
  “行军的箭,大多是‘脏箭’。”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解释起来,“怎么脏呢?出征前,把箭镞泡在泥汤里,甚至粪便里,等射中了目标,即便没有当即死,脏东西顺着血液到身体里,也会叫人重病,战场上条件差,病了基本等同于死了。”
  他摊摊手:“这里的条件,估计也差不多。所以这会儿即使疼死,也得用盐水和蒸酒洗伤口,就是避免这样的情况。”
  凤栖不由紧张起来,隐隐觉得自己的胳膊上除了血腥味,似乎都添了一丝泥巴味和粪水味。
  她终于咽了一口唾沫,说:“那,你拿盐水来试试吧。”
  “我来,也免不了疼。”
  还拿乔!凤栖恨死了他,说:“疼我就忍着吧。”
  “不错,小命更重要。”他欣欣然前来,先看了看伤口处,然后用干净手巾浸在浓盐水里,接着拧到半干,说,“忍一忍啊。”
  她根本忍不住,才碰到盐水,就被刺激到哭起来,捂着胳膊扭开了:“这可太疼了!”
  高云桐挓挲着手:“必须忍一忍。”
  他想:实在不行,得抓过来抱紧了,强制着给她擦伤口。
  可是看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惨白,怎么都下不去手。
  这决心一次又一次,都没有下得了。
  还是凤栖自己知道轻重。这一波的疼痛过去了,她看了看胳膊上的伤,再看了看高云桐手里的手巾,咬咬牙说:“不成,你不能那么软弱,你得箍住我,不让我挣扎动弹。”
  “软弱?”他不由笑了笑。
  凤栖咬着牙蹭到他身边,把胳膊举过去:“来吧。”
  高云桐心想:不错,这种时候确实不能软弱,不能心疼她。于是拿了一块干净手巾给她:“确实会很疼,你咬着手巾,别叫太大声,别把人家主家吓着。”
  他拉住凤栖的手腕,见她紧张得一个惊跳,突然就一使力让她跌坐在自己腿上,又把她整个儿地裹到怀里。
  他动作总是很利索,扣住凤栖的肘关节,她动弹不得,而后,那浸了盐水的手巾就敷在她的伤口上,她疼得像一条出了水的活鱼,在他怀抱里扭动挣扎,边哭边求他:“不行!不行!你停一下,可太疼了。”
  他这次没有“软弱”。所以,凤栖没有咬手巾,而是小老虎似的咬住了他的肩膀。
  高云桐“呃”了一声,垂头看看她额角的汗,什么都没说,任她咬着不放松,他也箍着不放松。
  停了一会儿,他揭开手巾,说:“您松松口吧。”
  仔细观察那血痕,一点一点地把衣服和她的皮肉分开。
  凤栖含着泪,额角鼻尖都是疼出来的细密的汗。她其实没有她自己想象中那么怕疼,只要没有逃开的法子,她就自然地勇敢了起来。刚刚咬得应该挺重的,她的疼,全数用一口牙付诸于他的皮肉上。
  此刻有点点的愧疚,小心偷觑了他一眼。
  高云桐好像浑不觉被咬痛了一样,只顾着看她的胳膊;也不看她浑圆的肩头和修长的小臂,只顾看着她的伤口。
  “还好,箭镞只是擦了过去割开了皮肉,没有深刺进去。”他仔细查看了绽开一道的皮肉,说,“忍一忍,我再用盐水敷一会儿。”
  又看了她的脸一眼,说:“你要不想咬手巾,而要咬我的肩膀,也行。不过拜托换一个地方咬,同一块肉再给你咬,要咬掉下来了。”
  凤栖刚刚有一点愧疚生出来,突然感觉他又用胳膊把她箍紧了,顿时又紧张起来。
  “等一会儿”才说了一半,就倒抽一口凉气。随后,嘴一扁,眼睛一眨,就是两颗圆圆的眼泪挂了下来。
  这种绵延的刺激的疼,让她忍不住用额头抵着高云桐的颈窝,肩背颤着,小声地抽泣。
  好像熬到了天荒地老,那盐水手巾才挪开了,绵延的刺痛停止下来,凤栖抬起头,眼睛里汪汪的两眶泪。
  高云桐检查过她的伤,扭头就看见她的泪眼。
  他怔了怔,笑道:“谢谢你啊。”
  凤栖问:“你谢我什么?”
  “这次可算熬住了,小母老虎没有咬人。”
  凤栖泪汪汪的,想笑,又疼得笑不出来,想打他,胳膊还被箍在他的臂弯里,她最后只好用头撞了撞他的下巴。
  高云桐这次手一直没松开,刚刚是理智地为她敷伤,这会儿理智好像突然间蒸发了,他捧着她的脸,看她盈盈的眼,试探着用鼻子贴了贴她的鼻子。
  凤栖没有反对,只嗔怪了一句“趁人之危”。
  他好像不觉得这是在批评人,倒像奉了旨一样,真的“趁人之危”地顺势用嘴唇亲了亲她的嘴唇。
  凤栖一头觉得他这实属“趁人之危”没跑了,一头又觉得这种温暖安心的滋味很不错。她没有受伤的手臂轻轻揽着他的脖子,蜻蜓点水般亲完了,她骂了他一句:“狠心贼。”
  高云桐离得好近好近看着她,笑道:“愧不敢当。”
  凤栖一笑:“城墙大概都没有你的脸皮厚。”
  她带着泪光垂眸,嘴角却含着笑意,并没有卖弄娇媚的意思,却不由得让人心摇魄动。
  高云桐说:“凭你骂罢。只是我倒也奇怪,进门,为什么说我们是‘夫妻’?”
  凤栖说:“你别生妄想啊!说我们是夫妻,只是为了行事方便。你想,兵荒马乱的,一个孤男,一个寡女,野地里乱跑,任谁不胡猜呢?说是夫妻还好,否则,人家不猜我们是……”
  她大概想到了什么贬义的词汇,非但没有害臊,反而自顾自垂头笑起来,笑完,又捶打了高云桐两下,继续骂他:“你不是个好人!”
  无缘无故挨打挨骂,却甘之如饴。
  高云桐笑道:“随他猜吧。不过,既说了是夫妻,你猜今晚借宿,这户农家会给我们安排几间屋子?”
  “啊……”这回轮到凤栖睫毛乱闪,暗自懊悔了。
  日暮时,这家农户的男人们荷锄而归,小媳妇自然把高云桐和凤栖的情形说了,两个人也出来拜见主家。
  农户人家朴实,见两个人模样狼狈,当即同意了他们借宿的要求:“这世道艰难,不然谁不想安安稳稳在家过日子呢!住几天不要紧,把伤将养好了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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