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法币贬值是财政厅的事情,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姜培生沉了脸色,避重就轻地回答。
  “今年打一仗败一仗,败到现在,姐夫,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不是战术差,不是装备差,归根到底是老百姓过不下去日子,对你们没信心了。”陈如怀说。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姜培生拍了桌子:“我缺你吃,缺你穿了?你大冬天能坐在暖烘烘的房子里,有鱼有肉的吃着,你有什么好指责的?”
  “我可以不吃鱼不吃肉,我可以不住在这样好的房子里,但是我希望有更多人能吃饱穿暖。”陈如怀大声说:“我不要‘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希望以后我们的国家是‘安得广厦千万间,大辟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好了!你还觉得我现在麻烦不够多吗?”姜培生喝止了陈如怀:“你做你的学问,不要对时局指指点点,你操心的事情自然会有人来负责,轮不到你!”
  “读书为了什么?我读一肚子书,最后就是为了帮蒋宋孔陈来搜刮民脂民膏吗?那我成什么了?我们成他们的看门狗了!我好好站着做人,我为什么要跪着做狗?”陈如怀说。
  姜培生曾跟婉萍叮嘱过,不要把他生意背后是孔宋扬子公司的事情跟其他人说。婉萍的口风一贯是很严实,所以姜培生相信如怀讲这些话的时候什么内情都不知道,但越是他不知道讲出来才越加扎人心,“看门狗”三个字直戳进了姜培生的心窝里。
  “你懂什么!”姜培生近来总喝酒,脾气越加容易暴躁和难以控制。他起身指着陈如怀骂:“你们全家人都是狼心狗肺的一个样!一个个地跳着脚来教训我。当年在南京,你爸自诩是人上人,瞧不起我。前阵子你姐姐埋怨了我,现在你又跳出来,在我面前当圣人。你们吃的、喝的、用的全是我的卖命钱,到头又一个个来指责我。你说我是狗,我又是在给谁看家护院?包括冯明远在内,你们这些人真是没良心,全他妈是白眼狼。”
  “老子落难,人人都来踩一脚!我看明白了,你们都是一个样。”姜培生越说越气愤:“滚蛋,统统地给老子滚蛋!”
  姜李氏珍绣听到这话,连忙拉住姜培生的胳膊,对陈家人说:“亲家公,亲家母,媳妇,大满最近心情不好,他气急了,胡说八道,你们别往心里去。”
  陈家人没有说话,倒是姜培生抢了先,他骂完陈如怀,又指着陈彦达说:“要是没有我,你们全家十年前就死在南京了!你嫌弃我,你全家有什么资格嫌弃我?我对你家还不够好吗?结果现在就是被你儿子骂成狗。”
  “姐夫,我不是在骂你!”如怀说着站起来了,走到姜培生身边拉住他说:“姐夫,我就是说人不能走在错的路上。”
  姜培生挣开胳膊,反手搡了一把如怀说:“我在错的路上,你们在对的路上。你的意思是咱们压根就不同路!”
  “道不同,不相为谋,”姜培生撑着桌子,沉默好一会儿看向婉萍,语气没之前那般激烈,面色平静地说:“算了吧,到了这地步,我们不如就此散伙。阳关道也好,独木桥也好,我们往后各走各的。”
  第六十二章 离婚
  婉萍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地步。姜培生铁了要离婚的心思,第二天上午家里就来了两个律师跟婉萍商谈离婚协议。姜培生把自己关在西边的卧室,从始至终没有露过面。婉萍想和他谈谈,去敲门里面却没人应答,只听到“砰”一声,打碎茶杯的声音。“离!他要离就离!反正是他姜培生提出来的!”陈彦达对姜培生的反应非常生气。
  婉萍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地步。姜培生铁了要离婚的心思,第二天上午家里就来了两个律师跟婉萍商谈离婚协议。
  姜培生把自己关在西边的卧室,从始至终没有露过面。婉萍想和他谈谈,去敲门里面却没人应答,只听到“砰”一声,打碎茶杯的声音。
  “离!他要离就离!反正是他姜培生提出来的!”陈彦达对姜培生的反应非常生气。
  “你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闹到离婚这地步了?”夏青是想不明白,十年的婚姻呀,怎么姜培生忽然就翻了脸。
  夏青想不明白,婉萍自然也是想不明白。她从不认为自己和姜培生的感情破裂,走到了离婚这步。直到是律师把详细的离婚协议送到陈家人从多伦道 7 号搬出来后暂住的酒店,婉萍看着上面的财产分割条款一下子全明白了。
  婉萍顾不得去跟父母说一声,出门叫了辆人力车,就直接去到多伦道 7 号。卫兵看到是婉萍回来,犹豫片刻还是给她打开了大门。
  到家的时候是七点多半,冬天天黑得早,婉萍进去时屋里黑漆漆的一片。走进客厅,她闻见一股浓重的酒气,打开灯看到姜培生颓然地坐在楼梯上,脚边扔了三个酒瓶子,豁然亮起的灯光刺激到他的眼睛。见姜培生捂眼睛躲闪,婉萍连忙又把灯关上,快步走到台阶前。
  “你什么意思?”婉萍低头问:“除了这套房子,你把手里的所有现金都留给我,那你怎么办?”
  “我怎么办?”姜培生重复了一遍婉萍的问题,冷哼了一声:“都离婚了,你管我呢。”
  “不说你,那你娘和小友呢?”陈婉萍问。
  “要真是穷到没饭吃,你能看他俩去街边要饭吗?”姜培生轻笑说:“不行吧!老人小孩可怜巴巴的,婉萍你心肠好,到时候不得把他俩捡回去养着?”
  “你是觉得他们不会放过你,对吧?”婉萍说着坐在姜培生的旁边,侧头看着他说:“不是说已经在找关系了吗?怎么会到这地步?”
  “山东就剩济南孤城一座,王司令现在是尊自身难保的泥菩萨。至于孔宋那边……眼瞅着战局不利,他们自己都计划着往美国跑。”姜培生说着冷笑:“我真是蠢,我指望他们……那些人什么时候靠得住?”
  “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吗?”婉萍问。
  “不清楚……”姜培生摇摇头:“现在啊,我只能按照最坏的情况来打算,真要是他们准备拿我给蒋二公子开刀祭旗也是没办法的。咱俩离婚既能免得你受牵连,也能保住大部分财产,到时候我老娘和小友就拜托你照顾了。”
  “你就是为这个跟我离婚?”婉萍接着问。
  姜培生沉默了好半天后才接过话说:“也不全是吧。那一天也真觉得心里累得很,我不想再听你弟弟、你父亲和你指责我的话。你们以为我不懂,所以来教育我。你们怎么就会觉得我不懂呢?我又不是个睁眼瞎,我当然能看得见饿死的流民,我也见识过内部的那些人的嘴脸。但是我有什么办法?我已经一步一步把自己混到这地步了!是你们不懂,你们根本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
  “你不跟我说,我怎么知道你经历过什么?培生,你不能因为你不说,反过来责备埋怨我不懂你!”婉萍加重了语气。
  “你真的想知道吗?”姜培生侧头看着婉萍眼睛说:“都是死人的事,成堆成堆的死人,一眼看不到头的死人。”
  “我不怕,我只想知道你到底经历过什么呀?”婉萍握住了姜培生的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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