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谁料,话音未落,沈老夫人便大哭起来:“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薛素蓉那个丧良心的把宅子偷偷卖了,卷了钱带着那个残废儿子跑了啊……什么都没有了……”
  沈老夫人大哭着说完,沈修鹤便僵在那里,整个人如遭重击。
  他之所以能勉强安心上路,就是想着自己的老娘有姐姐还有薛素蓉照料,大宅子卖几千两,不奢侈浪费的话也够他娘养老了……可他怎么都没想到会这样。
  二十多年前随他一路艰难进京的薛素蓉,居然会在这种时候雪上加霜。
  也是,二十多年前他是即将参加科举的秀才,有前途有希望,而今,他是走向绝路的犯人,再没有任何盼头。
  那女人,真是好算计啊……
  “行了,时候不早了,上路了。”
  差役们骂骂咧咧吆喝起来,顿时周围一片哭喊声。
  沈修鹤想说什么,却不知自己能说什么,连忙朝沈老夫人大喊:“去找姐姐,娘,去找姐姐,她不会看着您露宿街头,去找姐姐……”
  差役将他往前推搡了把,举起刀鞘:“快点走,不要耽误了时辰,否则别怪爷不客气。”
  沈老夫人踉跄着追着哭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与那些犯人一同被枷锁串起来驱赶向远方……
  第238章 永安郡主
  翌日午膳后,沈柠与谢云清道别,正要按太后要求回去太后身边,沈程希找来了莲池苑。
  “柠柠,我听娘说,你要陪青柏去北海府。”
  沈程希知道妹妹与自己不亲,便是想说什么都没立场,神情忐忑小心翼翼道:“往北一路去,荒野茫茫,贫穷也危险,柠柠你是个姑娘家,你……”
  沈柠起身:“时候不早了,我要去太后那里了。”
  沈程希的话戛然而止,然后窘迫道:“哥哥知道自己没立场劝你,只是、只是……柠柠你一路小心,还有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娘的。”
  沈柠嗯了声,冲他淡淡点点头,越过他走了出去。
  七月刚吃完东西洗了手,欢快迎上来与沈柠一同出府。
  看着主仆两人边走边说笑的亲近模样,想到那个他只是点头之交的沈青柏,沈程希心中一片酸涩。
  妹妹是这样重感情的人,只是他不配……
  沈柠没怎么在意沈程希,毕竟她不缺关心她的人,也不缺人去关心。
  进宫路上,她又折去店里看了苏涟漪,跟苏涟漪说了前往北海府的事后又安慰了好半天,这才回去宫里太后那边。
  进宫的时候恰好太后正准备用晚膳,沈柠正好赶上吃饭。
  玉带虾仁、金鱼鸭掌、牡丹鱼片、如意素鲍丝……沈柠筷子抡得飞快。
  太后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你家若是养不起你,就待哀家这边,省得一副吃不饱饭的样子。”
  沈柠高兴点头:“那感情好,御厨做的菜可不容易吃到。”
  桂嬷嬷在旁边笑呵呵:“有乡君陪着用膳,近日太后娘娘胃口都好了许多。”
  太后在旁边凉凉道:“那是哀家怕自己吃的慢了被某只猴子吃光了。”
  沈柠不答应了:“臣女又不是七月,吃不了那么多。”
  正在隔壁大口吃饭的七月:……?
  等到用完晚膳后,沈柠又拉着太后往御花园走了好大一圈消食,然后才放老太太回去慈宁宫。
  太后累得直瞪她,沈柠笑嘻嘻:“臣女知道自己惹太后厌烦了,这不就打算跟太后娘娘请辞,好让您眼前清净点。”
  太后一顿,然后移开视线淡淡道:“陪着我一个老婆子是委屈你了,想回便回去吧。”
  桂嬷嬷满眼担忧连忙朝沈柠使眼色。
  沈柠顿了一瞬,走上前,直接蹲坐到太后对面:“太后,舍弟沈青柏被任命提调官,将带兵押送两千乱民俘虏往北海府去修筑城防,此去山高路远危难重重……臣女准备陪他走一趟。”
  太后猛地一愣,回头:“你莫不是疯了,往北海府去?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沈柠点头:“臣女知道。”
  太后还想说什么,可对上沈柠平静带笑的神情,便知道她已经打定主意了。
  “哀家去寻皇帝,让他换个人罢。”
  沈柠伸手握住老太太的手:“多谢太后,只是,任命文书已下,舍弟已经调兵遣将,不日即将启程……怕是不好转圜,况且,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陛下怕是不会更改。”
  这么些日子在宫中,沈柠已经知道,嘉平帝的确十分爱重皇后,除了些关乎社稷之事是与徐阁老等内阁大臣商议,别的事,皇后都能说得上话。
  太后明显也明白了,面色沉沉:“是因为上次你帮哀家的事,所以遭了皇后记恨?”
  沈柠原本可以顺势说是,让太后再记她好大一个人情,可最终她还是摇了摇头:“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其中缘由,如今不便与您细说。”
  太后竟然也没追问,静静看她半晌,然后问:“所以,你昨日自己带着叶恒去了周家,给周平开了好些调理的方子,就是准备离京了?”
  沈柠嗯了声:“太后您待臣女不薄,臣女知道您忧心周大人身体,便想着略尽绵薄之力,关于周大人的身子,我也跟叶恒商议过了,之后换方诊脉他会上心。”
  说完,她回头喊七月进来,将一个小瓷坛放到桌上:“上次太后您说臣女做的小馄饨不错,其实是因为这十三香……这里面是臣女自制的,留给您,这是十三香的方子,当臣女送您的寿礼。”
  沈柠将装了十三香方子的檀木盒子放到瓷坛旁边。
  太后冷着脸:“连寿礼都送了,莫非哀家的圣寿节你都不打算回来?”
  沈柠笑了笑,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往北海府去她都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自然不敢保证能赶回来。
  下一瞬,太后忽然伸手拉起来,让她坐到旁边。
  “其实哀家一直有些庆幸,庆幸当初被老七搅了我给你指婚周家……那件事,你不要怪哀家。”
  沈柠连忙道:“怎会。”
  太后止住她的话:“哀家知道,当初你心中肯定是有怨气的,但也知道,你如今已经不怨哀家……”
  平日里太后对沈柠似乎都是横眉竖眼冷嘲热讽居多,可这一瞬,她却像是寻常人家的长辈,拉着沈柠的手话家常。
  “到了哀家这个年纪这个位置,心中惦记的人着实不多,其实你不知道,哀家以前也是苦日子过来的……
  那时,我父亲是犯官,被发配淮南,路上又遇到山匪打劫,一家人险些饿死在半路上……哀家那时九岁,我弟弟七岁。
  爹娘吃树皮野草,将仅存的干粮留给我们两人,可因为我生病了,弟弟偷偷把吃的都给了我……”
  太后眼中满是泪意:“他才七岁,骗我说他吃过了,自己饿的吐黄水,差点丢了命……后来我父亲起复,家中锦衣玉食,直到如今,哀家都忘不了那时饿的五脏六腑抽搐的滋味儿。
  弟弟那时坏了身子,后来一直身体弱……如今,他就留了平儿一个孩子,若是照看不好平儿,哀家死后无颜面对我那可怜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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