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成绩是挺好的……但她做的很多事情,都让人匪夷所思。”
  与之相反,梅满的同学们提起季琪琨时,不约而同都是赞美。
  “学长虽然家里有钱,但从来不会看不起那些不如他的人。每次有什么募捐,他都是带头捐得最多。”
  “那家伙在我们男生里也很有人气,毕竟家世好,长得帅,成绩好,体育也不错。学校里一帮女生天天追着他跑。说老实话,谁不想过那种开了挂的生活?”
  “梅满能和会长交往,半个学校的女生都羡慕不已。”
  先听了这些立场分明的对话,也不怪翁秀越在辅导员面前轻易动怒。
  她的怒火已在胸口燃烧许久。
  张开阳理解一个母亲对女儿无条件的信任,但其他人的证言,他也不得不认真衡量。
  如果说一个人在说谎,难道这么多的人,都在说谎吗?
  今天的调查,似乎要失望而归。而翁秀越不相信至今为止找到的证言,仍要留在校园中继续寻访。
  “翁阿姨……”
  张开阳叫住了她,但却不知道如何劝说。翁秀越充满警惕和防备的眼神,仿佛已经知道了他内心所想。
  就在这时,翁秀越放在提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喂?”翁秀越接起电话。
  片刻之后,她的表情变了。她看向张开阳,把耳边的手机放了下来,在他面前按下了免提按钮。
  一个女生急切的声音从电话中传出。
  “……翁阿姨,你不要相信他们的话。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张开阳立即记下来电号码,同时暗示翁秀越打开通话录音。
  “你是谁?”翁秀越问。
  “我、我是梅满的朋友,但我不能告诉你我是谁。我知道梅满后来为什么没有朋友,这都是季琪琨害的!”
  女生忿忿不平地说道:
  “我和梅满刚开学那会就认识了,那时候,大家都喜欢梅满。因为她脾气特别好,长得也很好看。梅满和季琪琨在一起,也是季琪琨先追的人。我们一开始都以为梅满很幸福,哪怕她恋爱之后疏远了我们,我们也只觉得这是她见色忘友,除了打趣之外也没放在心上。”
  “但是,大概从两人交往一年起,事情就渐渐变得不太对劲了。先是梅满毫无征兆地单方面删除了我们许多人的微信和□□,再是莫名其妙地打电话去质问指责一些我们根本不记得的事。”
  “我也接到过那样的电话,一开始我很生气,但后来我只觉得奇怪。我试图找梅满问个明白,但她根本没有单独一人的时候,每次季琪琨在身边,她都拒绝和我交谈。”
  “直到去年,梅满忽然用一个陌生号码来加我微信。她告诉我,她想和季琪琨分手,因为受不了他的控制欲。我这才知道,原来是季琪琨一直在控制她和外界的联系,不仅如此,他还逼她打那些莫名其妙的电话,让她去故意惹恼别人,比如把一杯咖啡倒在别人头上——只因为季琪琨觉得‘有趣’。”
  “等到被淋水的人向梅满发火,季琪琨又会以‘调停者’的身份站出来斡旋,要求梅满对此赔礼道歉。我听到梅满这么说的时候都惊呆了——完全想象不到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
  翁秀越握着电话的手在不断颤抖。
  “这些话你为什么不当面告诉我?”
  “……对不起,翁阿姨。”女生的声音变得怯弱和愧疚,“你也知道季琪琨家里的背景,而且他人这么变态,我也担心自己会受到他的报复。所以……对不起了,翁阿姨。我只能将这些告诉你,希望能帮到你一些。”
  张开阳听出女生即将挂断电话,他顾不上其他,连忙出声叫道:“等一下!”
  忽然出现的男声让对方吃了一惊,张开阳得以有机会问出最重要的问题。
  “你知不知道,梅满为什么要听从季琪琨的这些命令?”
  “一开始是因为爱,她觉得那是爱。”女生沉默片刻后,用讥讽的语气说道,“但后来……我只知道,她说‘没有办法’。”
  “我知道的,就那么多了。”
  这一回,通话真的结束了。
  “……你能帮我找到她吗?”翁秀越抬起头看向他。
  在没有立案的前提下,张开阳不能动用警察的权力去寻找某一个人。
  但他在翁秀越的目光下迟疑了,片刻后,他说:
  “我试试。”
  ……
  共进早餐之后,原本魏芷应该去画廊上班。
  只因她拿起提包时随口一句“包角磨损了”,季琪琨便提出带她去商场购物。
  “那我给经理打个电话请假……”
  季琪琨按住了她拿起手机的手,笑道:“不用,我给他发条消息就行。”
  江都市最大的奢侈品购物广场,是结识季琪琨以前的魏芷进都不敢进的地方。
  而现在,每进一家不同的奢侈品店,不同的导购都带着同样的殷勤表情,寸步不离地跟在他们身后,为他们热情地解说当季新品。
  季琪琨对流行并不在意,他只在乎是否当季新品。因为他知道他付出的金钱里,包含了品牌设计师对当季流行的掌控。
  他只在乎是否大牌,是否新品,是否与他相得益彰。
  对人的选择标准,却似乎并非如此。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魏芷拿着一款香奈儿的新款保龄球包走到季琪琨面前。
  他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就微笑着说道:“挺配你的,就买这个吧。”
  近三万的手包,季琪琨眼也不眨地买了。
  当天晚上,季琪琨带她参加了一场商业晚宴。魏芷一身都是今天刚买的新品,乍一看,和其他人携带的女伴没有什么区别,但包与包之间,有爱马仕和香奈儿之分,人与人之间,也有天差地别。
  当季琪琨用法语和人交流的时候,她只能像个装饰物一般挽着他微笑。
  宴会厅里的女人大多是两种,一种拥有斯坦福等学历,一种拥有非富即贵的出身,另一种则拥有整容脸、或纤瘦或丰满的妖娆身段。剩下凤毛麟角的一种,她们随手挎着爱马仕,穿着打扮偏向中性,已不必卖弄身材和脸庞。
  魏芷拥有的,只有一张国内二本文凭,一个贫寒的家境,以及一颗被贫穷和苦难浸泡变质的心。
  这不是她第一次陪季琪琨参加晚宴,但每一次,都会感到同样的自惭形秽。
  “你又在胡思乱想?”季琪琨充满磁性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魏芷回过神来,发现他正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她。
  “我只是觉得……”魏芷犹豫片刻,“我会不会给你丢脸?”
  “当然不会。”季琪琨说,“他们都很钦佩我选择一个普通人的魄力。你知道他们说我们是什么吗?”
  “……什么?”
  季琪琨狭长的眼中,沉静又暗含波澜,仿佛夜幕下隐于黑暗的漩涡,在无声地吸附着所有靠近的东西。
  “真爱。”
  ……
  晚宴结束后,季琪琨在魏芷的要求下,将她送回魏家。
  她回去的时候,王琳正在杂货铺里整理货物,用瘦弱的双臂,踮起脚尖,高举起沉重的纸箱放至架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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