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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赵匡胤正在苦苦沉思中,突然一声响亮的礼炮打断了思绪。礼炮响,意味着大礼毕,一对新人被簇拥着往新房的方向走。原本在西厅饮酒的军士弟兄们也都挤了过来,吵闹着要去大闹洞房。原本各在其位的宾客们也都走动了起来,拿着酒杯,四处寒暄敬酒,这才是整场宴席中大家真正在意的环节。下级官员可以不用在意身份悬殊,只要力气大,能够挤到长官面前,敬上一杯酒便是甚好,若能替长官代饮挡酒,势必留下不俗的印象,以后升迁有望。一时间人人便挤在了正厅,喧喧吵吵,好不热闹。
  赵匡胤素来不喜应酬,此时更是没了心思,拉起解忧便想去后院躲躲清静。却见在喧喧宾客之中,闪进一个人,黑衣戎装,进门便径直走向赵匡胤。解忧仔细一看,竟是副将武义律。
  到了跟前,武义律抱拳行礼,赵匡胤微微皱眉:“你也来凑这喜事热闹?”
  武义律口称不敢,忙道:“玄帅,末将查到上次射杀余爷的,是燕云盟所为,他们在京中有一个聚集点,在前门一家客栈那。今日午后,末将寻踪而去,发现有一男子行迹可以,末将不敢打草惊蛇,一路尾随而来。见他竟进了张将军府宅的大门,混在宾客里。末将想玄帅亦在此参宴,便让弟兄们在门外埋伏,自己先来禀告玄帅。”
  赵匡胤方才在残璧上看到江湖第一暗杀组织燕云盟的名字,便想到了对余爷隔空射杀想来也是他们所为,如今听到有人混进了宾客之中,不由紧张起来,今日朝中重臣都在,安保一事本也与他无干,只是如今黑衣军在外把守,无端便将自己也拉了进来,一旦出了纰漏,他与张令铎谁都脱不了干系。便问:“你可识得此人?”
  武义律有些迟疑,望着人头攒动的大厅,心里也有几分拿捏不住,“末将与他只是擦肩一瞥,若是稍加易容,认出也是不易。”
  赵匡胤望了一眼众人,武将们无一不是穿着军营中的便服前来,文臣们虽未着官服,但今年流年属火,年初又杀了重臣,人人便喜着玄色与灰蓝色以避火难。望眼过去,除了喜厅里张灯结彩的红蔓喜绸,竟有半数以上是一片暗暗沉沉的蓝黑之色。若是让气势汹汹地武义律在这么一群人之中甄别出个人来,不仅坏了喜气,万一不慎,逼得对方狗急跳墙,那更是荒谬无谓。
  既然事情无法迅速完结,那只好缓做计策。赵匡胤让张府管家去请张令铎,又让武义律将门外黑衣军撤了大半,只留守在前后出入口。吩咐完毕,自己便转向侧厅,想找个周全之所安置解忧,刚走出几步却见翟清渠挡在前面,戏虐地笑道:“我见武副将戎装前来,玄帅又行色匆匆,是这婚宴之上出了什么麻烦么?”
  赵匡胤虽对他有别样的猜想,但此事却不隐瞒,便简略告知了。
  清渠回头看看宾客满堂的场景,嘴边轻轻一笑,道:“想要在这上百的宾客中,不动声色地分辨出谁是燕云盟的人,虽说不易,但也不算太难。”
  赵匡胤看着他,道:“先生有办法?”
  “兴许能试试。那燕云盟豢养的杀士们,皆是江湖上一流的好手,想来必有些易于常人之处。仔细甄别,当能看出破绽。”清渠沉思道。
  “只是没有足够的时间。他们出手敏捷,如今混在人群之中,究竟是要对谁下手,我们皆是一无所知。”
  “给我半个时辰,翟某尝试将那人找出来。”清渠信心满满地看着赵匡胤。
  赵匡胤却有些迟疑:“先生若无十分把握,切不可打草惊蛇。”
  “我只是寻常宾客,暗中查访,定不易引人注目。只是若翟某能找出此人,玄帅得应允一事。”
  赵匡胤对他本就警觉,如今见他肯开口讨要酬劳,反而放心了些许,“先生所求为何事?”
  清渠一笑:“撤了整日跟着我的黑衣军使。”
  跟踪一事本是秘密进行,如今被他公然说破,赵匡胤面上有些挂不住,却无可抵赖,便道:“先生与在下将来军务合作紧密,这调查也不过是例行之事,望请见谅。”
  清渠笑意愈发澹然,“虽是例行,破不破这个例,便是双方诚意所在。翟家历来有自己的护卫,戒备严密。如今黑衣军日查夜跟,免不了双方碰撞摩擦,若是因此坏了合作,玄帅又何必多树一敌呢?”
  赵匡胤心想这本也不是大事,但让他就这般脱了自己的掌控,心里总是万分别扭。可这也是难得的机会,可一试此人的本事。沉思片刻,拱手道:“既然如此,便与先生以此为约。”
  第39章 刺客(一)
  清渠见约定已成,也不再耽搁,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
  解忧正欲跟上,赵匡胤却有些迟疑,轻轻地扯住了她的衣袖,蓦然无语。两人相持了片刻,见清渠越走越远,解忧心中疑云窦生,又不见赵匡胤言语,只稍稍用力,便将衣袖从他手中拉出,低声道:“我跟去看看。”也顾不得赵匡胤反应,匆匆追了上去。
  出了花亭,转进大堂,只见满堂的宾客喧嚣热闹,正相互扯着敬酒嬉闹,有些喝多的将士,嗓门也大了许多,醉态百出。清渠却不管不顾,一身淡青色的长袍,信步其中,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与每一个与他招呼的人寒暄着,得体悠然的姿态,不像在寻人,仿佛只是一个为赴宴而来的雅士。
  解忧本来腿脚便不好,疾走了几步,衣裳发鬓间便有些狼狈。清渠见状,便停了脚步。未等解忧开口,清渠伸手帮她捋了捋耳边逸出的发丝,笑道:“你今日这番打扮,与平日相比,倒更具神彩。”
  两人虽有师徒之名,这两个月来,时常幽室独处,却从未见清渠有半分戏谑之意。解忧蹙紧眉头,不由后退了一步,疑惑道:“先生为何要做此约定?”
  清渠笑望着她,“你觉得我这笔买卖亏了?”
  “当然。”解忧语气中有些愤愤,“不过是解除监视的小事,何至于要如此周章。”
  清渠仍然那样看着她,眼中不由多了些笑意:“上次你认为赵匡胤怀疑你我有私情,派人跟踪,回去与他吵闹一番,结果怎样?”
  他不提则已,一提解忧便是怒火中烧:“这么说来,上次便是先生有意误导我,这番心思,非是君子所为。”
  清渠哈哈笑道:“不是我有意误导你,只是你太不了解赵匡胤的心思。他岂是那种会派将士探查小妾私情的男人。你会这么以为,究竟是高估了自己的分量,还是低估了他的心胸呢?”
  解忧被说中心事,脸上滚烫,索性不再言语,只将目光看向别处。
  清渠的语气亦温和了许多:“你觉得解除监视是不是一件难事,用不着为此耗精费神。但在我看来,解决几个跟梢的人确实不难,但要让赵匡胤心甘情愿地撤人却是不易。既然已经决定要携手合作,如何最快的消除彼此的不信任,便是最划算的买卖,我愿意做先拿出诚意来的那一个。”清渠
  翟清渠的话戛然而止,目光淡淡悠悠地掠过解忧的身体,飘散到她身后的喧闹不堪的人群中去。解忧只觉得浑身猛然酥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明明知道翟清渠目光的焦点并不在自己身上,但那目光经过自己的时候,分明带着强烈的杀气。解忧有一刻时间懵怔,杀气为何物?她实则是不熟悉的,即便如赵匡胤这般惯见了杀伐、久历了权争之人,回到家中时,也总是掩尽了每一丝血腥气,嬉笑晏晏地只顾天伦之乐。而翟清渠这个人,整日埋头在生意算术中,为何能在一瞬之间聚起如此强烈的杀气?解忧很是不解,她轻轻地将口中那半口凉气呼出,便听见喧哗的人声中传来一声“砰”的嗡响,几乎是在同时,又是一声金属相击的声响。解忧愕然扭头,只见一支翠翎箭从她眼前擦过,牢牢地钉在了两人之间的柱子上。强劲的力度让这支短小的箭翎不住地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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