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哪吒对阵孙悟空,被打伤左臂;哪吒对阵黑龙,被打伤右臂。李靖也没法说他放水,但李靖真的很想说:你小子还知道换手啊!
  李靖托着宝塔,发号道:“暂且收兵,待我将此事回禀玉帝。”
  众神称是。
  哪吒吊儿郎当地坠在天兵天将后,心道左右他胳膊还能再长,这下应该没人再指使他当打手了。
  *
  凌霄宝殿。
  杨戬、哪吒和孙悟空站成一排。玉帝凝视他们许久,憋出一句:“你们几个要气死朕啊?”
  杨戬站在正中,面色不变;哪吒充耳未闻,明显在走神;猴子见他生气,笑得前仰后合。
  玉帝七窍生烟,询问左右仙侍:“黑龙现在何处?”
  “启禀万岁,西海龙王已去往火云宫。”
  --------------------
  注:“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出自《九歌·东皇太一》
  最近加班,昼夜颠倒,每天困得要死,更新又跟不上了,对不起>人<
  第68章
  火云宫。
  清澈溪涧里生长着馥郁莲花,赤红崖壁上夹杂着株株金草。鸾凤嘹亮齐鸣,七色烟霞流光溢彩,山势连通天界。
  应龙披着黄色外衫,靠在高大的灵芝上小憩。
  她是上古天神,本名庚辰。曾经赠予伏羲河图,帮助黄帝斩蚩尤、杀夸父,逐女魃,辅佐大禹治水、诛相繇、生擒无支祁。
  她与人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不再复归九天,而是借住于三皇的火云宫。
  火云宫安宁祥和,日子清闲,战神的杀伐之气褪去,变得嗜睡又多梦。
  她梦见了十几岁的小少女。
  少女穿着无袖的兽皮衣,露出莹莹而具有力量感的手臂,颈子上挂了琳琅的瑶玉项链,耳尖和发辫里都缀着火焰般的凤凰羽翎,脸上有道细长的伤口,眼神凛冽而肆意,像蛮荒最漂亮的黑色野花。
  她提着一根兽骨,敏捷地跃过沼泽,腰身纤细如摇曳的异草,冷不防撞上了路过的狰,撞得它倒退半步。
  少女安抚性地拍拍它,就利落地奔向山丘。
  山丘后,除了异兽的鸣叫声,还有热闹的交谈声。少女的家人都住在这里。
  此刻,两个女人正采集野果,一个男人在水边仔细梳理发丝,几只披毛戴角的幼崽在追逐打闹。
  男人最先发现少女,他挺起胸膛,得意洋洋道:“黑龙,你瞧。”
  她依言望去,正见男人锁骨下系着一枚鳞片。
  那是前日他们打架时,男人从她肩上扯下来的战利品。
  想到一块去了。
  黑龙晃晃脑袋,战利品凤羽跟着轻轻颤动。她丢掉兽骨手杖,踱步道:“赤凤,你的毛也格外好看呢。”
  赤凤本就在心疼地摆弄长发,闻言手上一重,发丝又断掉几根,落到水面上变成火红的羽毛。他大怒:“你!”
  黑龙挑眉,驻足笑道:“这可不是我薅的啊。”
  两个女人听见,停止采集。青龙的夫人劝道:“不要吵架,不要吵架。”
  紫凰却开始数黑龙头上别的羽毛。
  一、二、三……九。
  黑龙薅了九根凤羽,而赤凤只拔到一枚龙鳞。
  紫凰强烈的胜负欲发作,气愤地斥责丈夫:“废物!”
  赤凤顾不得宝贝羽毛,连忙凑过去:“紫凰,紫凰,你听我解释——”
  幼崽们团成一团,有样学样地模仿:“你听我解释——”
  青龙夫人尴尬地笑笑,低声对儿子们道:“去姑姑那边玩。”
  黑龙背着手站着,小裙摆随风拂过花丛,瑶玉项链叮当作响,眼眸灵动道:“过来。”
  幼崽们就撒着欢儿扑向她,像鸽子一样咕咕个不停。
  蛮荒尽头,应龙持剑走来。她着麻质长裙,满身朴拙沉重的银饰,高大而且肌肉虬结,脖颈上还沾染着血迹。
  黑龙带着一串幼崽向她挥手,扬声唤道:“母亲!”
  她颠颠儿地跑向她,辫子像蝴蝶一样翩跹飞落在后背,在旷野的萤石间遥遥张开双臂。
  应龙忽地惊醒。
  她坐直脊背,外衫缓缓滑落,嘴唇张开,那是即将回应的口型。
  风凝固在这瞬间,她梦里的欢悦也凉透下来。
  面前是永远平静祥和的火云宫,不是危机四伏又简单快乐的蛮荒。
  应龙捂住额头,明显突起的腕骨挡住了眉眼。无声的叹息中,远方响起轻语,轻得几乎像是她的幻觉。
  “母亲。”
  应龙霍然抬眸。
  七色烟霞里,五色灵芝丛后,勾勒出一抹清霜似的身影。那是与梦里少女相同的轮廓。
  应龙微微倾身,眼眸眨动得很慢,像是怕惊破什么。
  相同。
  不同。
  她的女儿不曾这般沉寂。
  应龙静默片刻,轻笑一声。她低首,笑得胸膛连连震动,鸾凤鸟雀都惊惧地飞离,千年光阴在两人之间呼啸而过,远远超出了负荷。
  她止了笑,眼角溢出泪珠,遽然上前将那身影抱在怀里。
  “闰儿,我的闰儿。”
  敖闰半仰头,泪水淹没眼瞳,鼻尖殷红,神情凝滞如同没有灵魂的布偶,不敢对朦胧梦境般的重逢做出丝毫反应。
  许久,她拥住应龙的背,轻声问:“你在等我吗?母亲。”
  这么多年敖闰一直在问自己。母亲为什么不来看她?母亲在等她吗?
  母亲还会记得她吗?
  这些问题萦绕心头,让她不得不告诉自己,与漫长年岁相比,母女共度的时光短得可以忽略不计,如果母亲把众多子女中的她遗忘……
  也罢,她也可以理解。
  树叶沙沙作响,应龙眉眼深邃,抚摸她的脸道:“闰儿,你怪母亲吗?”
  “不是我不愿去看你,而是我与女魃早有约定。我处南方,她居北方,不得踏入彼此领地半步。母亲只能留在火云宫,好离你近一些。”
  女魃是黄帝的女儿,应龙的战友。在黄帝与蚩尤的大战中,她们产生矛盾,自此分道扬镳。
  应龙去冀州送了一次衣袍,就引得女魃与她战至两败俱伤,她终究放弃了看望孩子的想法。
  敖闰目光震动,语气终于流露出真情实感:“原来是这样。”
  她不是母亲不要的孩子。
  这个念头一出现,少女时期克制住的委屈瞬间决堤。敖闰呼吸急促起来,控诉道:“那母亲怎么不给我写信亦或是千里传音?为何不闻不问?”
  她刚到冀州时怎样孤苦无依,母亲难道想不到吗?
  敖闰挣脱母亲的怀抱,透过模糊的泪眼注视母亲,执拗地寻求答案。
  应龙抿唇,难过地避开了视线。
  她如何开口?
  上古大灾难降临,其实最适合平冀州的是她。可她跟随女娲补天,受了严重的伤。
  女娲娘娘来商量时,应龙仍在昏迷中。敖闰立在母亲的床前,郑重地替她接过了这个任务。
  应龙有意识,但睁不开眼。等她醒来,为时已晚。
  众神都道她庚辰有个好女儿,她却没办法对这些夸赞感到欣慰。
  应龙了解自己的孩子。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