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澄清一下。”明娴微微挑眉,扳住了文玖抓住自己的手腕,“第一,不是故意趁你不在的时候,是你在不在都无所谓。第二,我其实并不知道你喜欢她,你难不成以为我是为了气你才这么做的?文部长会不会太自作多情了?”
这话说得,平静的很,也狂妄的很。
她一根一根地把文玖颤抖的手指掰开,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领,笑道:“总觉得咱俩的站位不太对,这些话不应该我来问你吗?该被逼问的,难道不应该是觊觎洛翎的你吗。”
“我没……我没有觊觎她!!”文玖高声尖叫起来,似乎是明娴的这个词刺痛了她,“我是真心喜欢她的,你懂吗你这个冷血动物,你懂不懂什么是喜欢啊?!”
明娴微微敛去笑容,“哦?”了一声,道:“好啊,那掠去我这个冷血动物不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洛翎十一岁的时候就因为你,而关过禁闭。当时学校里有很多你们俩的传言吧?我看文部长是一点事没有,那你想过她的处境吗?难道这就是部长所谓的,‘喜欢’?”
“再补充一点,说到底了,我们两个是公平竞争出来的,你比我早遇见她一年,她却最终选择了我而没有选择你,你又在这里生气跳脚什么?承认自己就是不配得到她的喜欢,这么难么。”
文玖吼道:“你说什么!我凭什么不配得到她的喜欢?!当初……当初是因为舆论压的太紧,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情况!!”
“压的紧?有多紧,是你替她出个头就把你杀了?还是扛下自己做错的事,天就塌了?”明娴慢悠悠地反问她。
文玖一噎。
见她这样,明娴轻笑一声,一步一步紧逼了过去,看不见的压迫感从她身上猛然压下来,文玖情不自禁往后退了几步。
只听她淡声道:“说到底了,你就是一个自私的人,文玖。你的喜欢只不过建立在以你为中心的世界里,可你忘了她也是个人。”
“……你呢,就好到哪里去了么。”文玖也是怒极反笑,抬头平视着她,“如果说自私,你我不过半斤八两。她为你死了那么多次,你为她付出过什么?除了你那些若即若离的暧昧,你又真正为她做过什么!”
她能脑子一昏喊出这话来,说明她真的气的不轻了,尽管如此也是话刚一出口就后悔了,赶紧闭上了嘴。
明娴再怎么说也是她的顶顶顶头上司,就算前不久玩了一出“卸任”,所有人就跟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足以看出她背后的势力。
——包括文玖自己,也是完全因为这个女人的扶持,才能走到今天的。
明娴听了这一句话,神色终于慢慢冷了下来。
她生得明艳,眼眸却犹如冬月寒冰,黑得不透光。尤其是被她这么不带笑意地盯着,总让人心里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一刻,文玖唯一的感觉就是汗毛倒竖。仿佛就算明娴下一秒就抬手给她两枪,她也不会感到奇怪。
可明娴没有,她只是在难耐的寂静中,轻轻地道:“做过的。但没用。”
文玖整个人僵在原地,整整反应了十几秒,才意识到——明娴是在回答她“你又为她真正做过什么”的气话。
作者有话说:
后面五章是明娴视角的回忆(xi bai)杀,具体时间线是两人分开的四年
第45章 往(一)
“明娴。”
“想必你应该还认识我,对吗?”
风微微翻起桌面上的纸质台历,“2095年12月18日”的字迹也微微模糊。这张桌子上还有很多复古的东西,比如铅笔、诗集,和一打各式各样的建筑图纸。
“对。”
年轻一些的明娴答道。
在她面前坐着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这张脸经过了岁月的雕刻,却没有显得沧桑,而是显得更加平和、慈祥。
作为人类基地的公民——不,应该是作为人类的一员,没有一个人不认识这张脸。她对这人的来意早有预料,微微不快道:“您有什么问题吗,宋主席?”
宋雨泉却不在意她稍稍带刺的语气,笑道:“年轻人啊,别这么爱生气。这几年,阿娴不是玩的很快乐吗?”
听见这个称呼,明娴沉默了很久,才道:“你监视我。”
“不是‘你’,而是所有和你一样的人。”宋雨泉含笑纠正道,“我不得不承认,作为一等公民,阿娴这几年过得真是潇洒啊。艺术设计、文学导师?听说你还收了一个私人学生。”
闻言,明娴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好在宋雨泉没有展开来说的意思,她心下松了口气,开口却冷硬道:“您这是要逼我回去?”
“阿娴,我看着你长大,你也知道,你是所有一等公民中我唯一内定的继承人。”宋雨泉叹了口气,避开了她的话题,“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下午吗?我问你,‘城中洪水决堤,你有一艘坚固的大船,却只能救一半居民,你会怎么做?’——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明娴垂下眸,目光有些悠远又有些失神。过了半晌,她轻声道:“记得。”
“‘既然只能救一半,还不如不救。把大船拆了,换小船逆流而上,全城人一起把堤坝补上,才是根本所在。’”
“这就是了。随后我问你,‘你怎么让全城人一起帮你?’你说,‘那就先抽签,让没抽到的那一半人觉得自己必死无疑,这时候提出拆穿补堤的方案,他们一定狂热赞同,连拆船都效率加倍。’”
宋雨泉回忆着道:“‘至于剩下那一半,坐船离开的指望没有了,那么,他们有且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留下来,听我号令。’”
“从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天生的领导者,后来的基因导向期也完美证明了我的猜测。我曾经以为我懂你,阿娴,你要的不就是站在万人之巅,用你的能力去领导这个时代的步伐吗?这不是你年少以来的梦想吗?”
明娴仍旧沉默着,墨色的眸子很深,藏着一分几乎察觉不到的纠结。
宋雨泉端详着她,继续道:“我一直都对你很放心,哪怕你选修了什么文学设计专业,我也从没有干涉过你。可是现在,反慑党这么猖獗,你告诉我,你真的看得下去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艰难道,“可是宋老师,反慑党的事情我也无能为力……有压迫必有反抗,有反抗必有战争。早该认清的。”
“但你至少不会向他们妥协。”宋雨泉淡淡望着她,“我准备卸任了,阿娴。最高审判庭的意思是,在这之前我必须找到下一任接班人,并且至少给她五年以上的观察期。”
听明白了宋雨泉话下的意思,明娴道:“宋老师,您怎么了?”语气隐隐担忧,是她本不该外露的、情绪的体现。
“身体不行了。最多还有六七年。”
“……”
一阵沉寂的、令人恐惧的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明娴死死盯着自己的指尖,就好像那是什么令她深恶痛绝的东西一样,蹙紧的细眉暴露了翻江倒海的内心。
宋雨泉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意思也极简明:要么跟他走,不要继续在这里玩逃避的游戏。要么永远留在这里,再也没有回去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