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季洵缩在巷子里蹲了好一会儿又站了好一会儿,夜色越来越浓,风也越来越冷,他缩在不见光的角落拉紧了衣服,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就在他感觉自己可能要感冒了的时候,沈修远终于从那个寒酸的问情楼里出来了。
撩起帷帽看到沈修远表情凝重,步伐也不轻快,季洵只得远远地跟着,怕沈修远忽然察觉。
这时沈修远正在整理幽梦告诉他的信息和秦子衿的求救:秦子衿确实是在夜市失踪,始作俑者就是温瑶,她想剥了秦子衿的根骨,很可能是为了报复泄愤,但温瑶要等到下个月的夜市才会来洛城看好戏。
既然到时才看好戏,那么秦子衿至少在夜市之前的这段时间内性命无虞。
另外,夜市失踪的人不在少数,其后必有隐情,总而言之,必须亲身调查一番。
沈修远厘清了思路,胸口却依然压着块大石,他现在必须想办法得到一张夜市的邀请函,至少一张,如有必要,还需得传信回千山派找师兄他们过来才行。
沈修远边走边做着打算,季洵跟着边走边鬼鬼祟祟地躲藏,这一段不算远的路硬是叫季洵走得压力山大,生怕沈修远注意到他,等他看着沈修远进了闻鹤楼才彻底松了口气,拍拍胸口给自己顺顺气,这才回到自己住的客栈。
沈修远回到房间之后并未即刻睡下,他坐在桌边,取出幽梦交给他的那份凭证。
幽梦将凭证交给他时,沈修远注意到她即便拿着烟杆十分不便双手拿取,也依然坚持将凭证双手奉上,并且在那之前还上前半步挡住了那个黑衣人的视线,更没有将烟杆递给作为下属的黑衣人以便双手的动作。沈修远察觉到了一些违和,但违和感并不强烈,所以他才在回到房间之后进行查看。
凭证背后有墨迹渗透,但幽梦画的那个圈背后,本该渗透出来的墨迹却像是被什么截断了一样,规律的圆变成了无规律的墨点。
这让沈修远想起很多年前他们师兄弟几个去凌霄峰考试的时候无忧做的各种各样完全没有痕迹的小抄。
纸张的处理并不困难,沈修远凭着记忆从储物戒指的角落里找出多年前他替无忧存下的多余的显影粉,白色的粉末均匀地铺洒在凭证的背面,再滴上热茶,异色的字迹随之显现。
与此同时,问情楼内。
重重的帘幕之后是一架绘了洛水图卷的屏风,幽梦哪里还有方才面对沈修远的余裕,这时已跪在屏风前,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尊主在说些什么呀,幽梦听不明白,幽梦怎么敢忤逆尊主,一切行事都是照尊主的吩咐做的。”
幽梦尽力克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继续说:“尊主,您难道不相信幽梦吗?幽梦跟了您几十年,忠心天地可鉴……”
“相信,当然相信,我怎么会不相信跟了我几十年的部下呢?”屏风后传来男人的笑声,幽梦略微松了一口气,只盼望沈修远能够解出她准备了许久的信件。
等幽梦离开后,屏风后的男人才对房间里另一个一直默不作声的黑袍人说:“你又说对了一件事,这一次又希望我帮你什么呢?”
“我还会去找属于他的东西,找到了,就会来找你。”黑袍人声音闷闷的,像是刚经历了什么重大的打击。
“你还真是执着。”男人的语气听不出褒贬,黑袍人也并不在意,反而多嘴问道:“你会阻止幽梦的这件事吗?”
“为什么要阻止,难道不是现在这样更有意思吗?”男人笑道。黑袍人似乎很反感男人的这种看法,连话都懒得讲,直接穿过帘幕摔门离去。
男人老神在在,笑意不改:“慢走不送,我的老主顾。”
凭证背面竟然是一个委托,字迹十分娟秀,内容更是简洁:
属下卢生失踪,寻到重谢。
沈修远想起幽梦提到很多人也在夜市失踪时有些奇怪的语气,和她提起失踪下属时的表情变化,这个委托应当就是出自幽梦,但再一研究,有的疑点沈修远就无法忽视了,比如百晓生一般的问情楼连是温家做的手脚都查得出,却为何查不到夜市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再比如幽梦本人就是洛城问情楼的楼主,自然有问情楼的门路可用,又为何要委托他人调查属下失踪一事?
这些疑点让沈修远提高了警惕,他思来想去,这些疑点的答案至少都要等他成功进入夜市之后才有可能找到,眼下最紧要的仍然是邀请函。
大致计划了下明天的安排,沈修远带着满腹的心事睡下了。
相比之下,季洵的这个夜晚就显得格外宁静,他心满意足地睡在温暖的被窝里,感慨自己这一回终于不用在闻鹤楼的屋顶上将就了。
顺便祈祷着可千万不要因为今晚吹了好久的冷风就感冒。
作者有话要说:
幽梦小姐姐的那些纸其实准备很久了。
远和洵很快就要见面啦w
明天依然双更,持续到初六www
第62章
翌日,没了沈修远叫自己早起,季洵起床就格外困难,昨夜吹的冷风对他终究有点影响,洗漱完毕也提不起多少精神,不过好在没什么其他症状,季洵掐着沈修远惯常出门的点挣扎着出了客栈,没等多久便遥遥地望见了闻鹤楼那边的身影。
从闻鹤楼出去的修士不在少数,大多都是要往洛水白市那边走的,季洵跟在他们后方也并不扎眼,走走停停地,没人会去在意一个凡人的行踪,就算注意到了,凭季洵的帷帽和长剑只会把他当成一个凡人侠客,并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角色。
因为季洵这一路躲的就是沈修远,沈修远几次三番感受到了身后的异样,回头时却什么人都看不到,屋顶也好巷道也好,都没有修士的气息,沈修远心中奇怪,难道是自己草木皆兵了?
等穿出了洛城到达白市,周围人流如织,沈修远身上这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才好了一点,他有意先去找那个卖簪子的老板打探消息,便先往白市另一端走去。
季洵到这个世界已有十余年,可真正能活动的范围最远也就到千山派外的城镇,想去的再远一点只能等沈修远出门,他跟着去,但沈修远出门办事目的性明确,从不逛街,顶多路过了觉得有意思,然后买回去分享给季洵,所以季洵实际上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更没见过洛水白市这样全是修士还能格外热闹的市集,一时目不暇接。
想多看会儿吧,沈修远会走远,少看会儿吧,季洵又想见见这个世界的世面,于是只能对每个小摊都保持着同样留恋的眼神,渐渐向白市另一端走去。等沈修远停下和有个摊主攀谈,季洵才终于能停下步子在附近的小摊逛一逛。
那个卖簪子的果然如他所说仍然在原地摆摊,干净的麻布上整齐地放着数十支簪子,还是老样子无人问津,老板靠着竹筐吃着包子,一副悠闲的模样,转眼见沈修远这个难得的回头客来了,立马三下五除二吞掉最后两口,扯着袖子抹掉嘴边的油:“欸少年郎,又来光顾我这小摊了?是心上人不喜欢那支簪子,还是你换了个心上人?”
沈修远被这话差点呛着,赶忙辩解:“老板莫说笑,今日前来不是为了……不是为了你说的事。”他本想说不是为了心上人,可那三个字着实令人难为情,只得欲盖弥彰地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