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白安是成玉他们这一辈里唯一的女性,成玉见了她也得喊上一声三师姐,因修炼忘情之道的缘故,本人是真正的冷面冷心,名副其实的冷美人一个,不像成玉是高傲久了的高冷。
  白安迈入金丹期后便不问世事,身边算得上亲近的眼下只有同辈的师兄弟,以后还会多个徒弟,除此之外便没了别的人际关系。百忘崖以丹药闻名,白安自然是其中高手,少不得被师兄弟拜托了炼制一些丹药,一来二去地,本人虽然不喜出门,但也都习惯了给这几个同辈的麻烦送送东西,权当出门散心。
  她御剑越过青霜峰的禁制,在季洵的小院里提着食盒下了地,佩剑忘情回了她背后的剑鞘,白安一拂衣袖,不疾不徐地向季洵这边走来。
  季洵向她颔首,“三师姐。”白安只“嗯”了一声,便直接将食盒递过去,“你要的,食盒不用还了。”话音才落,白安转身就要离开,季洵虽然撑着一张冷脸,可他心终究不是冷的,这么冷漠的交往实在让他一个习惯了寒暄的好公民浑身难受,一个没忍住,便多了句嘴:
  “师姐不进来坐坐吗?”
  白安转回头来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疑惑,“还有事?”
  季洵一噎,白安等了两秒,又恢复了惯常的冷脸,“不必送。”说完挥手召出忘情剑,御剑走了。
  留下季洵提着食盒僵硬在原地,沉默地望了望白安离开的方向,季洵想,起码这见的成玉第一个故人没发现他哪里不对……也挺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得益于《绝尘》给自己身上贴的那个看不见的标签,季洵边想边缓缓推开门,放轻了手脚进门再关门,将食盒放在桌上,便走到床边察看沈修远的情况。
  沈修远这第二觉没有睡很沉,他最近习惯了警觉,季洵先前和白安说话时小少年就有了转醒的趋势,等季洵摸进屋过来,也差不多醒了,见季洵向他走来便赶紧坐起身,下意识整理了下衣服。
  季洵心道这孩子真细心。“身体好些了?”“好些了,谢谢前辈关心。”“那便起来吧,吃点东西,今日晚了,明日我再带你去见掌门师兄。”
  沈修远乖巧地应“是”,安安静静地下了床,刚站起身还有些晕,季洵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小少年又赶紧向他道谢,季洵回了一句“无事”,引着沈修远到桌边坐下。
  桌子是季洵和《绝尘》聊天时的书桌,成玉已辟谷且不喜麻烦,便把这桌子合二为一地用了,青霜峰人迹罕至更不需要待客,成玉也就只留了两把椅子。
  季洵打开食盒把碗筷取出,看着沈修远吃饭都吃的乖乖巧巧,倒让他想起那自称是他儿子的书……这桌子说不定和他亲儿子挺有缘分的。
  季洵坐在旁边的另一把椅子上,默不作声就等沈修远吃完,偶尔添杯水,他自己没觉得哪里不对,沈修远却因为这长辈关心晚辈的举动有些动容,筷子动的慢了些,沈修远又在心里自嘲,不过一杯水而已,有什么好感动的,嘴上却还是对季洵道了谢。
  身边这人确实是一路走来对他最好的人了,沈修远边吃边想,虽然人冷了一点,但比那些笑里藏刀的不知道好了多少,他仔细想了想自己身上根本没有东西值得一峰长老图谋,那这些好便没有假意。一路而来的难过愤怒委屈毫无预兆地涌上来,沈修远嚼着香甜的米饭,喉头却哽得咽不下去,缓了好久才忍住流眼泪的冲动。
  一旁的季洵却突然慌了,小少年眼眶一下子就红起来,要放在往日,尽管和这孩子还不熟,他也早想办法哄了,可成玉这个身份碍手碍脚,一时间他想不出成玉这么个高冷的男人会怎么哄孩子,只好沉着脸冷眼旁观。说起来季洵其实是个对孩子没办法的主,受不了孩子撒娇也见不得孩子哭,沈修远又那么可怜,他脸上没表情,心里却疼起来,可又不知道能怎么办……
  好在沈修远慢慢缓了过来,季洵松了一口气,继续保持着高冷人设,眼看着小少年吃完饭自己收拾好了桌子也不为所动。
  转眼间已经到了黄昏,季洵问过沈修远身上可有别的伤口,听说不严重便留下伤药让沈修远自己处理一下,之后可以在这间屋子里休息,他去林中打坐修炼,明日一早再去见掌门执明君。出门前季洵忽然想起了什么,告诉沈修远他衣襟里那瓶天阶洗髓丹放在枕头底下了,让小少年仔细收好这枚宝贵的丹药。
  沈修远见推却不了季洵的好意,便答应在这竹屋里好好休息,送走季洵之后便坐回了床边,摸出那玉瓶呆呆望着,想起季洵所言的“天阶洗髓丹”,某些念头便抑制不住地冒出来。
  这枚丹药,说不定能让他再一次走上修真之路……
  心神一时恍惚,沈修远谨而慎之地收起了玉瓶。
  现在还不是服下丹药的时机,一来他并不清楚这枚天阶丹药对他是否有效,二来他已回不了沈家,沈家也没有教给他什么有用的修真之法,改善体质固然重要,可要是没有好师父引导他入门,在这条路上他也走不了太远。
  ……而他如今,只剩下这一条路可走了。
  沈修远手抚上胸前的衣料,那底下缝着他娘留下的锦帕。
  小少年眼神灼灼,下定了决心。
  千山派这个机会,他一定要抓好了。
  翌日清早,季洵带上沈修远,表面风轻云淡内心七上八下地御剑上了掌门的凌霄峰,好在决疑靠谱,一路平稳,从剑上下来的时候季洵甚至想以后离开这个世界了干脆把决疑也带回家去——这么靠谱的飞剑,拿来镇宅肯定一把好手。
  决疑欢快地回了季洵腰间的剑鞘,季洵对决疑更满意了,抬眼受了前面两个扫洒弟子的问好,接着便转身想和沈修远说一点什么,剑鞘的异常阻止了季洵的动作,季洵朝那边转头一看,沈修远正抿着嘴唇,两只手还合握着剑鞘,意识到已经到达目的地便赶紧松开,手背在身后,略显慌张地站在原地。
  季洵秒懂了,这小少年怕是第一次经历御剑飞行,想起他自己第一次上决疑被吓得不敢动弹,沈修远的表现已经很镇定了。季洵知道这是自己考虑不周,小少年还什么都没学,又不是未来那个上天入地都习惯了的修士,他应该护着点那孩子的……然而他什么都没做,光顾着撑人设了。
  季洵本想摸摸小少年的头,手伸出去又觉得有点不符合成玉的作风,只好改成拍一下小少年的肩,“到了,跟我来。”
  见沈修远很快调整好了状态,季洵不疑有他,一收袖便往前走去。两个弟子赶紧给他让开路,眼神却忍不住往沈修远身上瞟,沈修远对他们点点头,紧跟着季洵走向前面开着门的院落,他身上的衣服虽然季洵用术法除去了脏污,却依然破旧,听到身后传来小声的议论,小少年脸上不免浮出不自在的神色。
  季洵身上有成玉的修为,自然听得清那两个扫洒弟子说了些什么,尽是些无关痛痒的疑问,无须在意。
  掌门所居住的院落自然比季洵那几间超简洁的竹屋要高级,有屋有檐有树还有小园林,看得出主人有心打理。季洵他们来得巧,旁边一间屋子里正好走出一位弟子,季洵只看一眼便认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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