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唐薏为着江闻谷的事糟心,也没功夫与他较真儿。
后来关于江闻谷寻短见的传言于府中闹开,这话不知怎的也落到了江夫人的耳朵里,江夫人连肠子都悔得青了。
她从未想过让江闻谷去死,从未!
终是在第二日,江夫人再也不能似若平静的待在府里,一早起带着周妈妈去了城外寺庙上香。
每逢十五江夫人都会出城拜佛,今日十三,她也来了。
周妈妈心里明镜似的,她这是于心不安,也是想为着江闻谷求个平安,毕竟这些日子她看似无动于衷,实则日日在佛堂几乎闭门不出。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江闻谷平安。
待江夫人出门唐薏才睁眼,却见着榻边江观云已经穿戴整齐,唐薏揉了揉眼哑着嗓子问:“昨天你不是说你今日你休沐,你这是要出门?”
“嗯,”自起床便沉默的人听到唐薏的声音眼前一亮,扭过头来斟酌片刻才问,“今日有可能见到闻谷,你可愿和我一起去?”
听到关于江闻谷的事,热心的唐薏一下子从床上支起,全然没了才醒的忪意,“有他消息了?”
其实原本江观云不想同她讲,可是又觉着既夫妻一条心,便没有先斩后奏的道理,便道:“今日或是闻谷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
似有什么难言之隐,话讲一半。
“你在说什么啊?”唐薏急的想骂人。
“路上我再同你细说,若想跟着一起,就赶紧起来收拾收拾。”
......
今日江夫人在寺中留的尤其久,先是添了不少香火钱,而后又听寺中僧人讲经,最后还求了两支签。
周妈妈大字不识一个,签文的内容她听不懂,只是见着夫人听到僧人解签后久久不言,眉头紧锁。
周妈妈此时也只能从旁宽慰,二少爷不会出事。
可这些话在现下是无用的,除非见了他本人,否则夫人寝食难安。
于寺中用了斋饭,待太阳快落山时才下山乘了自家的马车打道回府。
今日待的着实有些晚了,下山路上已经看不到行人,唯有江府一辆马车,随着几名护院。
从山上下来到入城,需要经过一片树林,正是林子茂盛之时,自打入了林中,马车内的光线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周妈妈适时取了琉璃灯出来,将马车里添了一抹明色。
江夫人还念着先前抽的那两支签,她未同旁人讲,这是为江闻谷的平安所问,那签不上不下,是中平,其中签意晦涩难懂,让人一时参不透。
本想求个结果,却没结果,归路上心情越发沉重不安,似在心口积了一块大石。
失神望着琉璃灯,冷不防的来了句:“我是不是做错了?”
“夫人您说什么?”周妈妈在一旁整理东西,没听清楚。
“孩子有什么错......”这是这么多天来,江夫人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不禁连眼圈儿都红了,“那孩子一直拿我当成亲娘,虽调皮,却孝顺......”
“我不该处处为难他.......”说到此处,她终是再也忍不住举着帕子掩面痛哭起来。
这几日一闭上眼,皆是江闻谷的模样出现在她眼前,从蹒跚学步到咿呀学语,从时而哭闹到会扑到她怀中叫娘亲.......
这么多年每每她病了,那孩子彻夜守在榻边,在外惹了祸事第一反应想的也是让她不要生气。
“我到底做了什么啊.......”随着山路颠簸,江夫人哭得越发止不住。
压了这么多天,终是压不住了。
她想,若是那孩子肯回来,她一定与他好好说话。
只要他能回来。
车轮绊在一处石头上,重颠了一下,马儿突然嘶鸣,车外随行的护院惊声道:“什么人敢劫信国公府的车!找死吗!”
突发意外,马车里的妇人紧张起来,周妈妈机敏,将江夫人护在身后,江夫人的脸自手捂的帕中抬起,已经顾不上流泪,肿着眼朝马车外看去。
第七十章
眼下天色已经全然暗下来。
除了月光自破窗外透进来,几乎没了旁的光亮。
到了夜深露重,林中这间破屋年久失修,处处透着一股子霉味儿,偶有虫子从墙缝里爬来钻去,吓得江夫人惊叫躲闪却也无用。
此刻她和周妈妈正被人五花大绑堆在破屋的墙角。
二人惊魂不定,逃不脱也跑不得。
江夫人甚至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山中被一伙贼人拦住去路,她每每去上香带的护院左不过三四个,按常言,除非是不要命才敢劫信国公府的马车,因而从未出错。
可今日蹊跷,竟不知从哪里跳出来几个绿林大汉于京郊劫人。
护院被他们一个个敲晕,江夫人和周妈妈手无缚鸡之力,不必费吹灰之力便被人绑到这里来。
奇怪的是,被人带到此处之后,便再无人过来,她们也不知道来者目的为何,图财不似,谋命也不大像。
谁人能知,这林中破屋一隅,江夫人竟被人困住逃脱不得。她素来胆小,早就吓的腿脚发软,就算是此刻没人捆着她,她也是逃不得。
只盼着天降神兵,能有人发现她们在这里,将她们救出去。
这便是江夫人的心性,即便到了这个时候,盼的也是旁人拉扯,而非自救。
夜渐深了,林中的猫头鹰叫起来似催人性命,仿似很快就能将那索命的恶鬼呼引来。
果不其然,破板门外隐隐传来脚步声。
周妈妈还算老道冷静,用肩轻轻撞了一下才被一条蜈蚣吓得掉眼泪的江夫人。
经得周妈妈提醒,江夫人立即止了哭声,一脸惧色地望着前方,因口被堵着,连哭声都显憋闷。
门外似有火光,随着几声浅淡的交谈,破门终于被人自外打开,火光之下,一道修长的身影随之步入门中,于暗处待得久了,眼睛暂不得适应突来的刺亮,江夫人双眼微眯,且过了会儿才看清来人。
来人着一身鸦青色的斗篷,帽沉压面,看不清五官,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是个男子。
他只身入门,将手上沾了松油的火把插立一旁固定,火光跳动,将他的身影照得忽明忽暗。
那人不紧不慢的站定在江夫人面前不远,低压着嗓音听不清情绪,却讲出了一句让江夫人十分莫名其妙的话来,“终于和你见面了,江夫人。”
他道。
这声音听着没有半点熟悉,但很明显是个年轻男子。
短短工夫,江夫人将自己所认识的人于脑子里翻来覆去想了个遍,却也记不得这声线在哪里听过。
她除了自家两个儿子,哪里还识得什么旁的男轻男子。
嘴被堵着,江夫人开不了口,只以目光询探,男子瞧懂了,她是在问他是谁。
他伸手将帽子拉下,露出整张脸来,随之身形下蹲,视线几乎与她平齐,“夫人不认得我?”
他似笑了,可也不过是唇角牵动肌肉,笑意却不达眼底。
江夫人自是不认得他,可是他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那五官轮廓,倒像极了一个人.......
刹时,有一个不好的念头于江夫人头顶炸开,她觉着这辈子她都没有这般机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