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写完这句,我停下了笔,还故意让笔尖的墨水滴在泛黄的纸张上,营造出一种我在思考下文的假象。不出所料,这行字和滴下的墨滴都慢慢不见了,像麻瓜ppt里的“淡出”特效。
  我的字迹完全消失时,又迎来了“淡入”特效——他回复我了。这黑魔王的灵魂碎片在多年的孤寂后真是经不住一点诱惑。
  “你好,西尔维·蒙特斯,我是汤姆·里德尔。你是怎么得到我的日记本的?”
  我就说他认不出来!我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从卢修斯·马尔福先生那里得到的,他说这里面有相当强大的魔法,我还不信呢——看样子是真的!”我的字迹兴奋又潦草,毫不犹豫就把老马尔福的名字搬了出来。抱歉,德拉科,你父亲以后可能要吃点苦头,但我仍认为这是他应得的。
  “哦,好极了。”我都可以想象到小里德尔咬牙切齿的样子。
  “你为什么心情不好?我或许可以为你分忧。”上一句感叹还未完全消失,他又迫不及待地“关心”起我来,俨然一个贴心学长的模样。委屈的、天真的西尔维啊,快把你的烦心事尽数告诉你的学长吧,好让他成功了解你的内心,顺利蛊惑你的灵魂——我才不要。
  我故作矜持,写道:“在此之前,我觉得我们得先做一个自我介绍,这才符合礼数。”
  “当然,女士优先。”他很快便回复我了,看得出我在消耗他所剩不多的耐心,但也勾起了他更多的兴趣。
  于是我飞快地交代了我的家世作为接下来的故事背景。“我是个斯莱特林二年级,来自一个荷兰东部的纯血家族——因为人丁稀少,所以算不得显赫。六岁左右我父亲才带我移民到英国,他说霍格沃兹是最棒的巫师学校——啧,在我看来,完全名不副实。哦,我说的好像够多了,该你了?”
  我一口气写下这一大段谎话,看着末尾意犹未尽的问号,我突然有一点点忐忑。伏地魔会识破吗?毕竟荷兰大概率没有什么叫“mettos”的纯血家族。不过他又没有格林德沃那种雄才伟略(无褒义),势力应该还没能遍布欧洲吧?也许我应该编得更远一点,比如希腊?
  面对我的长篇大论,他只有寥寥数语。“我嘛,曾是一个普通的斯莱特林学生。”
  ……您是否谦逊得过头了?
  “究竟是什么让我可爱的后辈对这所学校成见颇深?”他继续问。
  瞧见没,同样的喜好可能不会让彼此成为朋友,但是同样的憎恶绝对能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我对霍格沃兹的批判,在他心中,绝对比无意义的甜言蜜语要受用得多。“还不是因为那群泥巴种——”我恶狠狠地写道,“噢!无意冒犯,你不会——”
  他快速地打断了我,接着我的笔迹继续写着:“当然不,我的血统毫无问题,请继续。”
  哦,“毫无问题”,他体内的麻瓜血液真该为这个词唱一曲赞歌。
  “这里有太多肮脏的血脉了,要我说,这些麻瓜出身的学生根本不配入学——这拉低了整个学校的档次。”
  “或许你是对的。”里德尔假惺惺地回复。
  “但是邓布利多,这个可恶的老家伙,总是护着他们。”我继续控诉着,“他从不公正地对待斯莱特林的正当权益,偏心的老头!”
  气愤的叹号还没落下最后的圆点,手腕上的伤疤突然猛地一热,像没带手套就去抽烤箱里的馅饼托盘。我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忙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它,隔着手镯依然能感受到底下灼烧的温度。
  “怎么了?”平斯夫人闻声走近,神色微愠。
  “抱歉,我不小心碰倒了墨水瓶……”我指着面前的狼藉小声说。一整瓶墨水都倒在了内页上,上面的字迹被晕染得完全看不清了。
  平斯夫人瞥了一眼,丢下一句“或许你该换个新笔记本”便离开了。她才刚刚转身,日记本上的大片墨迹就瞬间全部消失不见,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猜你现在没有墨水可用了。”上面浮现出这样一句诙谐的话,但我并没有觉得好笑。他继续写着,也是暂时的告别,“很期待与你的下一次聊天,西尔维。”
  本次交流终止。好消息是,我让里德尔有几分相信我和他是同一阵营的了;坏消息是,牢不可破的誓言似乎也是这么想的
  (我刚才是不是差点就死了?)
  离开图书馆后,我惊魂未定地深呼吸了几下,像条被重新扔回水缸里的鱼。亏我还觉得自己是在钓里德尔这条大鱼,我自己又何尝不是邓布利多的家养宠物鱼呢?
  [死倒不至于,不过是吃点苦头。]系统轻描淡写着。当然,你又感受不到疼痛!
  (为什么会这样?我又没有背叛邓布利多!我只是在假意周旋!虚与委蛇!)
  [可惜的是除了我没人能对邓布利多证明这一点。冷静下来,让我为你理清思绪:你一定是做了什么,让牢不可破的咒语感觉遭到了背叛。]
  (我什么都没做!除了写一些乱七八糟的谎言——不然要我写真心话?然后被里德尔勾了魂儿?)
  [这就是关键!除了剧情需要的谎言和必要的事实陈述,你跟他表达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而他又与你的想法不谋而合,你们的情感达成了连接——这很危险,是你出卖灵魂的开始。虽然这次可能是无意识的,但久而久之日积月累你就会成为他的傀儡任他摆布。你和邓布利多缔结的誓言显然把它当成了你投敌的迹象,因此想用这个稍微警示你一下。]
  我仔细回想事发前一刻写下的句子——“偏心的老头”。
  (……我强烈认为这句话应该归为“必要的事实陈述”。)
  抬起头,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地窖办公室门口。我的大脑忙着反思自我和谴责邓布利多,完全是身体独自做出的行动。这学期开学至今我还没来过这儿呢。
  我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敲门,斯内普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低沉但有穿透力。“召唤出守护神了?”
  “……呃,没有。”我极小声地说。
  他还是听见了,“我说过等召唤出来再来找我。”
  若是平日我可能会沮丧地赞叹他有原则,但今天不行,我的心情真的像日记本里写的那样,糟透了。
  “拜托……您能不能像收留心碎小狗一样收留我?求您了。”想到今天的“幸运词”,我厚着脸皮倚在门上小声问道。
  门突然被拉开了,我差点倒在斯内普身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不要告诉我你的守护神是小狗。”
  “——哦!当然不是!这只是个比喻,形容我很……心碎。”
  进入久别重逢的办公室,我感觉自己彻底活过来了。熟悉的气味,熟悉的陈设,熟悉的斯内普,坩埚里冒着的泡泡都好像在欢迎我。
  “我能坐在这里吗?”我指着之前常坐的小沙发问。
  “你要是想站着我也没意见。”
  于是我美滋滋地坐下了。果然,还是这么柔软。
  接着我得寸进尺地要了一杯红茶,某位哲学家曾说过,伤心的人就该喝红茶。斯内普瞥了我一眼,打个响指召唤出了厨房的小精灵。小精灵拎着茶壶,有些为难,“噢,斯内普教授,我还以为是您要喝,没有给这位小姐准备她的茶杯,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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