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灵榕说,不要恨,她答应了,她可以不恨,但她没办法接受,日日面对那个害死灵榕的人,却当什么都不曾发生。
  所以,她决定拿到和离书,永远离开这儿。
  如一早决定好的那样,再也不回来。
  没东西可收拾,他们来时什么都没带,吃的用的穿的,都属于国师府。钟书玉回去洗了把脸,换上来时的旧衣服,与韩云州一起去了南宫慕羽院子。
  他似乎伤得很重,大夫一个接一个进去,汤药一碗接一碗往房里送。
  南宫问雪守在门口,见到她,唇角忍不住讥讽:“你来做什么?看他什么时候死吗?你现在满意了吧,把他害成这副模样,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韩云州皱眉道:“你冷静一点!这跟小玉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南宫问雪维持不了南宫家大小姐的仪态,她崩溃道,“若不是她,献祭的反噬怎会如此严重!如若哥哥出事,我定让她血债血偿!”
  钟书玉白了脸,什么反噬?难道南宫慕羽……活不长了?
  “阿雪。”一道清冷的声线,止住了她的刁难。
  南宫慕羽走出门来,脸色苍白,精神尚可。他客气道:“关心则乱,阿雪的话不必放在心上。”
  他递出一样东西,钟书玉接过,听他道:“这是和离书,从此刻起,你与国师府再无瓜葛,从今往后,我们不必再见。”
  就这样,恩断义绝了?
  钟书玉握着和离书,一时间,不知该做何反应。她缓缓抬起头,叫住南宫慕羽,道:“你的诅咒,解除了吗?”
  南宫慕羽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他以为她会责备,会谩骂,会诉说如何如何恨他,却没想到,她最先问出口的是这个。
  愣了好一会儿,他回答:“解除了。”
  “好。”钟书玉收好和离书,道,“再也不见。”
  自此,转身离去。
  此生,不复相见。
  南宫慕羽会后悔吗?他站在原地,直至脚步声彻底消失,他才敢回头,看向她离开的方向。
  就算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事,因为,他没得选。
  第二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万里无云,天空干净的像一块琉璃。
  晨起离开客栈,两人去集市上买了些干粮,又买了两匹马,踏着第一缕晨光朝边境的方向而去。
  回城的路不着急,他们慢悠悠走着,一路欣赏沿途的风景。
  上次说好不回来了,结果阴差阳错,又回到这片是非之地,这次钟书玉决定不说话。
  韩云州道:“我们搬去天阙吧,我还有些积蓄,到时开个学堂,你教他们医术,我教他们如果抵御魔族,真有一天魔神出世,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好。”
  韩云州又道:“若那一天真的到来,我们在天阙,也与他们有个照应。”
  钟书玉心慌意乱。早上起床时她就觉得难受,还以为昨日太过伤心,才害得她心里难过,现在她终于察觉点不对,道:
  “我爹娘都是普通人,做不了什么,还是把他们送到安全些的地方吧。”
  韩云州点头:“好,到了天梁我就安排。”
  钟书玉点点头,手掌放在心口上,那抹难以言喻的慌乱感依旧挥之不去。
  她总觉得,会出什么事。
  可哥哥在,应该不会,一个月前她在信中特意交代过,边境之地形势紧张,钟文宣不至于不当一回事。
  想了又想,钟书玉道:“不然我们快些回去吧。”
  “好。”
  咚!咚!咚!
  话音刚落,远处盛京城内传来三声钟响。
  此钟名为和合钟,每年大年初一晨起连响九声,代表新一年的开始。除此以外,再无动静。非固定时间连响三声,则代表着——给予它灵力的人死了。
  国师死了。
  十年前,前任国师死在城外,和合钟连响三次,又猛又烈,北衙派出所有人寻找,才知他们死在了盛京郊外。
  这次钟响,死的又是谁呢?
  不言而喻。
  钟书玉大脑一片空白,她喃喃道:“不、不会的,诅咒分明已经解了……”
  都说祸害遗千年,南宫慕羽这样的,怎么着也能活到一百岁,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
  “我倒要看看。”钟书玉抓起缰绳往回赶,道,“他又在搞什么把戏!”
  红绸尚未完全撤下,又换上了白幡。一个月的时间,国师府办了喜事,又办起了丧事。
  钟书玉到时,漫天纸钱洒满石板路,门口的嚎丧人一个接着一个,吵得耳膜生疼。于她而言,却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一切与她无关,,好似幻想。
  她怔怔地走进去,府中人认得她,知晓她是国师大人新婚一个月的娘子,也知道昨日他们刚刚和离。
  无人拦她。
  她一路走到正厅,硕大的金丝楠木棺椁直挺挺地摆在其中,供桌上是南宫慕羽的牌位,牌位前,放了几碟她爱吃的糕点。
  南宫慕羽问过她,家里开的糕点铺子,这么多年还没吃腻吗?钟书玉说,家里的糕点是拿来卖钱的,不是给她吃的,只有卖不掉的残渣才能进她的嘴。
  她不爱吃那些油腻腻的,偏爱绿豆糕,豌豆黄这些,可这些别人也喜欢,每次她阿娘做了,她都只能眼巴巴看着,等晚上打烊了,才敢失落地看向空荡荡的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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