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下雪了。
  丝丝缕缕的白雾从费奥多尔的喟叹中剥离,过度的低温未能冻结住来自神明意志的净化。
  冰雪汇入海河迅速发酵,成为一派人间炼狱,造成了异能者的恐慌,普通人的喝彩。
  这是一场全世界都无法抗拒的终末之雪。
  祂将遮掩住所有悲哀,祂将带给所有人一视同仁的死亡,祂将给予异能者最后的温柔。
  是疫病?是恐慌?是精神中的病毒?
  是缓慢的死亡。
  费奥多尔咳嗽的越发厉害,他手掌捂着唇,仿佛已经受了风寒。
  千岛言稍长的黑色发梢被寒风吹得在空中乱舞,他出神地望着远方,对身侧青年苍白的面色恍若未闻。
  费奥多尔即使受到了风寒咳嗽却也仍旧顽强地坐在电脑前,他正在为异能者消失后的世界铺垫出一条通往乌托邦的程序。
  千岛言依偎在对方身边,偶尔给对方递上一颗自己喜欢吃的棉花糖,虽然费奥多尔觉得甜腻的东西让他嗓子不舒服,却也不会拒绝对方的心意。
  他遵守了承诺离开横滨,此刻所在的地方在他与千岛言都熟悉的圣彼得堡。
  少年最近的话很少,不知道原因出在哪里,也许是在本身的情感与他所强行同化的理性之中拉扯,也可能是因为承受不了强大异能的负荷而导致注意力无法集中的情况更加明显。
  言费奥多尔声音透着易碎的虚弱与温和,最近心情不好吗?
  只是有些吵。
  千岛言发散的思维拢聚,看向身旁的青年,后者的面色比之前更为憔悴,是因为本身染了风寒,还是因为异能者的净化已经开始?
  他贴近对方,后者身上幽冷的气息让他混沌的思绪重获一丝清明。
  怀里的棉花糖已经吃完,费奥多尔最近身体不好显然是不宜外出的,他在独自出门买棉花糖与跟费奥多尔待在一块,两个选择中徘徊不定。
  不过最近那些声音安静了一些。
  看起来一切都在按照神的旨意顺利运转。费奥多尔抬起手轻轻摸上对方脸颊,后者垂着眼眸蹭了蹭他的手。
  眼前的少年总是会在某些方面展现出温柔的一面,也会在某些时刻做出残忍又天真的举动,就像是一个不知善恶的白纸。
  他不清楚这是对方褪去一切后的本质,还是同化的程度不断加深让对方开始产生了变化。
  不过,只要对方情感还在他身上,就不会出现纰漏。
  想要出去吗?费奥多尔看出了对方犹疑的想法。
  嗯但是你的身体没关系吗?费佳?千岛言空洞的眼眸中倒映出对方苍白憔悴的俊美面容,对方身上病弱的气息更深刻了。
  如果是陪你出门的话,还是没问题的。
  费奥多尔放下手中的电脑,起身披上一旁放置在沙发上的白绒斗篷,他拿起衣帽架上的围巾,转身给跟在他身后的少年围上。
  在指尖划过对方喉结处时,他后知后觉地想起眼前这个少年似乎快成年了。
  转瞬间他又想起对方既然是实验品,那么应该也不会记得自己的生日,换句话说,生日或许对于千岛言而言并不是什么可以庆祝的日子,他是被打上标签的战争武器,作为一件武器而出生。
  在短暂的出神后,费奥多尔动作自然地给对方围好围巾,戴上兜帽后牵着对方的手出门。
  此刻外面仍旧在悠悠扬扬下着小雪。
  千岛言乖乖地跟在对方身后,费奥多尔的体温很低,这似乎是对方本身的身体原因,整个人也像是仅依靠着想要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为目的而奔赴的殉道者。
  火焰都会有熄灭的一天,但迎来的真的会是永昼吗?
  他像是忽然听到了什么,伸手把费奥多尔拉开,后者猝不及防地踉跄了几步,病弱的身体险些摔进路边的雪堆里。
  千岛言及时帮助费奥多尔维持住了身体的平衡,目光看向前方突然出现的银发青年,后者手里的手杖尖锐的一段正刺在费奥多尔原本的位置。
  对方的斗篷没有兜帽,因此那头不羁的银色头发上沾着白雪。
  果戈里面色称不上好看,甚至可以说是阴沉充斥着杀意,而这股敌意在看见费奥多尔同样糟糕的身体时,悄然被遮掩。
  太可惜了居然被躲开了吗咳果戈里拖拽着音调,想要像以前那样用夸张的口吻,但他嗓音刚刚拉高就引起了断断续续的咳嗽。
  带着暗红色手套的手捂着唇,果戈里面色也浮现出一缕病气。
  是你啊好久不见,果戈里。费奥多尔神色自若地开口,视对方周身四溢的杀气为无物。
  你欺骗了我。
  荒芜世界中,果戈里扬起的纯白斗篷近乎要和周围皑皑白雪融为一体。
  他眯起的眼眸中杀气重新浮现,伴随着这句话的落下毫不犹豫直取费奥多尔性命。
  千岛言伸手拦住了对方的攻击,手掌被尖锐的手杖划出一条长痕,没等血迹蜿蜒流出就已经愈合,他握着手杖一端将对方推开。
  麻木不仁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没有让果戈里杀费奥多尔,也没有主动使用异能杀对方,这是念在往日情意的份上,否则换任何一个人都已经炸成了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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