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太嘴硬 第87节
一顿,没记起三年级学没学这个词,他还贴心地问:“‘天经地义’学了吗?”
一双笔直纤细的腿出现在视野,穿着眼熟,随后一只纤长白皙的手在她之前拾起了手机。
她都不敢想象要是前面那个风铃他没抓住会是什么后果。
那是高三的一个周末,他跟夏云端从书店回家时,天空突降大雨。
他搬出儿子还小,离不开妈妈的借口,周茵有心软过,没半年却发现他外套上的香水味,衬衫上的口红印,以及副驾驶座不属于她的长发。
外面突然又下起暴雨,担心走廊被淹,她顺手把两边的窗户都关上才回家。
好在是木扫帚,不是铁扫帚。
再睡一夏:【你以为自己是什么金刚身吗?什么都上去拦?】
豆大的眼泪忽地掉落,她边抽泣边摇头,“妈妈会骂我的……”
夏云端越想越气,一把将衬衫丢到一边,想跟方绒倾诉,然而来势汹汹的台风已经将剩下的两格信号也夺走。
他气定神闲又理所当然地将这个逻辑灌输给她,“哪天你要是看见我们意见不和,你也只能听她的,懂了?”
再往外看是乌蒙蒙的天,手里手机右上角显示信号只剩两格。
夏云端跟她关系本就微妙,见她生气倒是来了兴致,笑眯眯地回她:“你哥呀。”
他睨着她,漫不经意地重复,黑眸轻压:“因为我听她的,所以,你也得听她的。”
再睡一夏:【梁京云,你是不是有病】
梁京云无动于衷,他对小朋友本来就没什么耐心,何况这个人还是梁怡悦,他能收留她到现在已经仁慈义尽。
梁怡悦脱口而出,对上梁京云似笑非笑的神情,她才意识过来什么,忙给自己打补丁:
有时候他都挺佩服罗雪曼的。
一个高三生,和一个三年级的小孩吵架,自然有着绝对的逻辑辩论优势。
“昨天是你说待一晚就回去我才留你过夜的。”
这个天气就别想晒衣服了,夏云端只能用吹风机,吹了一半又开始想,家里是不是该添置一台烘干机。
“难道你永远不去上学,永远不见你妈了吗?”他问。
以前他就这样,好像在他眼里,只有她的事才重要,她手指破道口是天大的事,一到自己身上,就是“我一个男的,这点伤口算什么?”
再睡一夏:【我讨厌你】
心知肚明他不会回来,所以套话都说了个尽,梁京云看了眼只觉得无趣,没回。
“去复习。”
算下来整整五年。
“谁允许你来我家的?”
吹完衣服又去拖地,拖完地又去收拾衣柜,连前几周掉了纽扣的衬衫都翻出来缝,好像只有让自己一直处在忙碌中,才能把心里那口闷气压下去。
夏云端一气呵成一连数问:“你得喊他一声哥哥,他不是你家的一员?他没人权?你说不算就不算?”
到底是她的记性太好,还是他们都太健忘了?
没等夏云端想明白,视线里,1602的门咔哒开了。
梁怡悦僵了下,手指紧紧攥住衣角,好一会,才断断续续道:
刚出一个音。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
罗雪曼用了十成十的力,打下去时手心瞬间发烫发麻,她收手咬牙,死死盯着面前这张让她痛恨了十几年的脸,冷颤着质问:
“我女儿呢?”
第47章 嘴硬
47
“啪——”
清脆的一巴掌,伴随着女人微颤的质问:“我女儿呢?!”
男人身形挺拔,今天松散地套了件墨绿的居家服,这身本就显得他皮肤格外清透白皙,于是一巴掌下去,脸上骤然浮现的潮红掌痕便更为刺眼。
薄长的指甲刮过脸颊,他不知道有没有划破脸,但大脑一瞬轰鸣,一霎的火辣后,痛感几乎消失,只剩麻木。
结结实实的一巴掌,梁京云被打得偏过了头。
铁锈味缓缓在口腔蔓延,他维持着这个姿势没动,好一会,才唇角轻动。
他迟缓地偏回头,倒是在笑。
“您也不嫌疼。”
面前继子就是光着脚也比她穿着高跟鞋高一个头,他伸手抹过唇角,捻了捻若隐若现的血迹,一副没有痛感也没有情绪的模样几乎让罗雪曼脊背发冷。
女人呼吸急促,猛地一把将身前高大的身影推开,冲进客厅。
“悦悦、悦悦!”
一时没听见回应,女人反应更慌乱了,也没个顺序地一间一间去开门,“悦悦、梁怡悦——”
两间房都开了个空,就要开第三间时,小姑娘轻细发抖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妈妈……”
“夏……”
女孩乌黑的瞳仁里像是浮跃着碎光,斑驳昏暗的树影在她身上浮沉,她认真而端重的眼底忽明忽暗,与他交汇的目光透着至诚的清澈。
他想她应该和其他人没什么不一样。
罗雪曼冷哼,脱口而出:
好像在提醒他,从来都没变过。
“梁怡悦,妈妈跟你说话,你听见——”
夏云端和罗雪曼同时一顿。
那唯一的问题就出在……
“畜生!”
女孩微紧的清盈眼瞳倒映出他的身形。
一块块乌青赫然映入眼底。
一点也没把对面当成比她大二十岁的长辈,她挡在他身前,用她清稚透凉的嗓音跟她对抗,说他不是扫把星,说他有没有人爱都不是你们说了算,也不需要靠你们虚伪的爱证明自己。
罗雪曼的视线忽然一滞。
当初是。
夏云端深吸一口气,控制了下情绪,偏头,声音像是挤出来的:
谁都想不到,他自己也想不到——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栽里面了。
真真切切感知到女儿的存在,罗雪曼哭着松了松怀,拿着包就朝她身上打去,“死孩子,妈妈告没告诉过你,一定要接妈妈电话——”
梁怡悦喉咙被衣领卡着,难受地去掰他的手,他顺势将人拽到一边,冷淡道:
女孩一顿,抬睫,笑了下,眼底细看却并无笑意。
别听他们的,梁京云。
女人愣了一瞬,想收手,却被完完全全禁锢着。她看着面前突然冒出来的纤瘦身影,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一个瘦弱女孩能有的力量。
她说:“我的话才重要,你只听我的就够了。”
四目交错时,她看见男人脸上突兀的掌印。
夏云端直勾勾盯着她,神情是自己都不曾觉察的冷硬,语气听着慢吞吞,却透着彻骨的冷和强硬。
“您骂两句我能当没听见,违法的事,我没法装看不见。”
“?”
罗雪曼还没意识到什么,这会倒是护短了,几步走到小姑娘身边,把她搂进怀里,皱紧了眉,“梁京云,你少威胁我女儿!”
轮廓隐在阴影下,他漠然地垂着眼,神情寡淡,看不出情绪,叫她一刹以为时间回溯到了某个凛冽的冬日。
“妈妈!”
感情也是。
夏云端将视线重新落回埋着头没说话的小姑娘身上。
罗雪曼立刻拿另一只手抚了抚自己泛红的手腕,心里暗骂怎么看着这么羸弱的一个小姑娘力气这么大。
罗雪曼恼怒道:“我处理我的家务事,关你什么事?”
梁京云手指轻动,似乎才被这声唤回神,微微垂着伏在她脸颊许久的黑眸终于掀起。
光再透进眼底时,一切过往相片都变作虚幻,只有挡在身前的清瘦身形愈渐明晰。
她会在每一次屏幕上浮现“over”的血红字样前不容置喙和反抗地按下暂停或是重来,哪怕他说她这是作弊,她也总是笑眯眯地跟他耍着无赖,一本正经地说,这个游戏我说了算。
下一秒,似有风过,旋即手腕便蓦地被一股力量攥住。
她每次都出现得正好,每次都撞见他最脆弱最狼狈的一面,偏偏又每次都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身前,替他挡掉那些刺人的恶意,再回头向他伸出手。
“抬头,梁怡悦。”
“我属虎的!”
“夏云端!”
最后又蓦地上移,落在她那颗莫名眼熟的红痣。
耳边是母亲像要哭出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