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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堕仙夫君后悔了 第239节

  ……
  这是石英第三次央求他回去了。
  沈青溯倔强地,就是不肯走。
  沈长离看着儿子苍白的面容,示意侍女给他拿来手炉,他手指贴上儿子背脊,望着那一扇半闭的碧纱窗:“今日,你先回去吧。”
  沈青溯感到一阵暖意直涌而上,他靠在父亲宽厚的怀里,还是不愿放弃:“我再等会儿。”
  他也习惯了经常到这里来看看阿娘。有时候不需要进去,在外看到那一点灯光,心中也是舒服的。
  他们正说着话,那一扇紧闭的门,竟然缓缓打开了。
  一大一小,两个几乎同时望向那个方向。
  石榴和梨花走在前,都手执宫灯,明亮暖黄的火光在夜色分外显眼。
  她看起来也是临睡了,乌黑的发只是随意用一根簪子挽起,只缀了些珍珠。暮山紫的缠枝葡萄纹襦裙,外头裹着一件随手拿来的雪狐斗篷,未施半点粉黛,却依旧端的雪肤花貌,神情依旧是冷冷淡淡。
  这一点随意,比起在仙界不染尘埃的样子,却让她看起来更多了几分属于人间的烟火气。
  男人的视线,瞬时落在她身上,再也无法挪开分毫。
  “娘……”
  沈青溯难遮内心的激动,脱口而出。
  严格意义上,这算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小殿下打扮得很是庄重,银纹袍,云头履,乌软的发甚至都刻意束了冠。
  这孩子眉眼轮廓像极了童年时的沈桓玉,只有略厚的唇和柔和的下颌,可以看出一点她的影子。
  她打量着他的五官。
  方才喊完娘后,沈青溯立刻回过神来,喊完后,怕惹了她不悦,他立刻盯着她的眼,很像一只警觉性很高的敏感的小动物,似察觉到了什么不对,便会立刻缩回去自己伸出来的触须。
  白茸拉起他的手,察觉小孩手心冰凉凉的,或许是因为寒毒带来的影响,又或者是血统的原因,他体温比常人略低。
  见白茸似没有多少厌恶抵触的神情,他这才略微放心,又小声欢喜地叫了一声:“阿娘。”
  夜雾弥漫。
  沈长离没有打扰他们,远远看着自己妻儿。
  视线从沈青溯身上,复又回到她身上。
  温柔漂亮的妻,乖巧可爱的孩子。
  他心中,竟一时蔓起了一点难言的满足。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却在心口蔓延得飞快。
  白茸知道他在看,他的目光丝毫不遮掩。
  他今日少见的着朱湛色,乌黑的墨发披在肩上。这样浓烈张扬的颜色,他穿的极少,但是可以压得住,反而显出眉眼光艳夺人,加之身量高大修长,那一点因为失血的苍白便弥散了去。比起从前清俊出尘,不染人烟的冷傲,更像一个生活的男人。
  见她终于拉过沈青溯的手,要带他进屋时。
  他眉眼终于略微一松,望向她,自然地要抬步随儿子身后一起进去。
  白茸拉着沈青溯进了门。
  那一扇厚重的宫门却在他眼前陡然阖上,把他关在了外头。
  石榴和梨花吓得频频回头。
  “谁敢开门,明日便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她头也不回。
  自始至终,白茸甚至没有看沈长离一眼。
  他们陛下并非多好脾气的性子,反而唯我独尊,刚愎自用,独断专行。
  宫门外,石英并几个侍卫,也是吓得脸色惨白。
  沈长离却竟也没有发作,沉默凝着眼前紧闭的门。
  他的随侍迟疑问:“陛下……是否……”是否要破门进去,或者今日先离开?
  “无碍。”他垂眼淡淡说,“我再等等。”
  沈长离身上刀伤还没完全愈合,那时他在仙界受的伤不是假的。昨日又恰好取了血,沈青溯服用的祛毒丹丸,原材料取自他的心头精血。雨水润湿了他墨黑的发,没有愈合的伤口被暴雨一冲,血迹又渗了出来。
  夜半天间下了暴雨,雨丝从天空不断坠落,打落在园中芭蕉上,发出扑簌簌响声。
  他孤身站在那一棵梅树下。
  沉默望着宫中亮起的一点如豆灯光。
  第85章
  外头雨势渐大,男人高大的身影落在宫阙飞檐的阴影中,那一抹朱湛色,与飞檐沉湛的朱红交织在一起,沉在夜色中,远处传来更夫隐约的打更声,与那摇曳的灯火交织在一起,更显出这宫殿的孤寂与阴沉。不似玉殿,倒像是一处巨大的坟茔,仿佛每一个人,都安静沉默地躺在自己的墓穴里。
  白茸牵着孩子的手,径直走着,一路没有回头。
  倒是沈青溯回头看了好多次,只是看都白茸浅淡的神色,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就这样,由着她牵着几步一回头的小孩进了宫中。
  那一扇宫门关了,他们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正厅亮起一点昏黄缥缈的灯。
  这冷宫地方偏僻,又荒废了许多年,沈长离遣人送来的装饰都被她扔了出去,不允任何人改动她屋中装饰。
  主屋没有丝毫多余装潢,便是靠窗的一张小桌,两把交椅,什么多的装饰都没有,只有一个土陶花瓶,其中插着一簇茉莉。
  沈青溯见过不少其他妃子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寝宫,见到这简陋的内室,心中咯噔了一下,不知他爹爹为何要让阿娘居住在这般简陋荒僻的地方。
  白茸看起来倒是丝毫不介意屋中简朴的陈设,那一扇小轩窗半掩着,对面正是从前那一块荒芜的花圃,她被罚做奴隶时,便住在和从前她在冷宫的时候的生活很相似,那时她在冷宫中也经常种花,如今醒来之后,白茸也经常去过花圃中照料花儿。
  外头下了一层濛濛细雨,沈青溯发梢和衣裳都被沾湿了,
  窗户没有关严实,有一线冷风吹了进来,吹到被雨沾湿的头发和衣衫上,他本又畏寒,没忍住打了个寒颤,不小心打了个喷嚏。
  小龙自觉丢了大脸,失了仪态,鼻尖连着脸颊都红了。白茸瞧他低头遮自己发红的鼻尖,遮遮掩掩的样子,没忍住笑了。
  这是沈青溯第一次看到阿娘对他笑,笑起来眼睛弯弯,温柔俏丽的样子,和他以前想象过的一模一样。
  沈青溯好强且极要面子,若是在他的朋友面前,早翻脸叫他们都滚出去了不准看了,好在是在他娘面前,他又觉得,这些好像都不重要了,他可以做回自己本来的模样。
  “你在这等等。”白茸说。
  “嗯。”沈青溯坐在胡凳上。
  白茸叫小侍女去备了热水,又吩咐石榴:“去将我平日用的那一只手炉拿来,给殿下抱着。”
  沈青溯抱着那暖炉,只觉体温一下暖和上来了。
  热水好了,白茸吩咐梨花,叫她去内室拿换洗衣物过来,叫他去泡一泡回暖,顺便把湿衣服换了。
  沈青溯换了那一身干净衣裳。
  那一身窃蓝的衣裳针脚绵密,布料细腻,这浅玉色的蓝很适合这个年龄的孩子,显得脸蛋圆圆,生机勃勃,光鲜亮丽。
  石榴笑着说:“真合身,姑娘做的尺寸可真准。”
  白茸进宫的身份并未是沈长离的妃子,石榴和梨花也知道她想法,她只想自由,没有半分想当沈长离妃子的想法。因此,私下时,两人依旧还是只称她当姑娘。
  “这是阿娘做的?”沈青溯很惊喜,甚至有几分难以置信。
  白茸没有否定,她脸上方才的笑影儿还没消褪,残余了些:“左右在这里无事,瞧着有合适的料子,便试着做了做。”
  因为太久没有做过,手艺有些生疏,好在他最近看着开始抽条了,这一身衣裳估计也穿不了多久。
  “对了,这个,还给你。”
  她白皙的掌心中,躺着的是那一只小小的虎头帽,只是他曾笨手笨脚补好的地方都被重新用绵密的针脚再度缝补了一遍。
  瞧着那个陈旧的虎头帽。
  不知为何,他鼻尖泛起一股酸意,小孩低着头,努力眨着眼,不让她看到他现在的表情。
  她知他天生好面子要强,不喜欢在人前示弱,也不说什么,只是温和地等他平复情绪。
  白茸在灯烛下翻阅一本游记,沈青溯坐在她身边的胡凳上,小脑瓜子小心翼翼靠着她:“阿娘,你在看什么?”
  “一本游记。”白茸说,“讲的是,在人间的三洲四岛。”
  沈青溯生在妖界,长在妖界,出过的唯一一次远门便是随着沈长离上了一次九重霄,从未去过人间,他阅读的书籍中,也很少提及人间的事情。
  在沈青溯的印象中,人和妖兽,是完全不同的类别,自从玄天结界被修复好之后,妖界几乎没有了人类,长到这么大,沈青溯从未见过人类。
  他很是好奇:“三洲四岛是什么?”
  “三洲是划分人间三大国的界限。从前,我在东南的大胤生活过,四岛是传闻中的四座仙山,浮阳、蓬莱和青城。上面有不同的仙门,在仙门修行好的人,便有机会通过飞升,去九重霄……”
  沈青溯心驰神往听着。
  他瞧着确实像一只小动物,眉目在火烛下熠熠生辉,那虎头帽好好藏在他袖袋内。
  直到烛火跳跃了一瞬,窗缝内有寒风吹来。
  “阿娘,冬天马上要来了。你这儿侍女太少了,东西也少。”沈青溯顿了顿,“等之后,我长大了,我给你这里多增派几名侍女,换一个大的漂亮的地方住。”
  她眉眼弯弯:“今儿确实很冷。”
  妖界入冬似乎比人间要早,还在秋天的时候,温度却已经很低了。只是妖兽有自己皮毛,许多不怕冷,所以对这低温也没有多少感受。
  沈青溯有半边龙血,但是很畏寒。沈长离半点不畏寒。
  为什么会这般?想到这,她心中飞快掠过了一丝阴霾。
  沈青溯盯着外头黑黢黢的夜色。
  “阿娘,外头又下雨了,爹爹……”他仰脸看着她,小声说,“阿娘,你是因为爹爹让你住在这般狭窄逼仄的地方,所以才不理爹爹,不让爹爹进来的吗?”
  当年,他阿爹阿娘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沈青溯不清楚,他身边的人也对这个话题讳莫如深,从不提起。宣阳亲口告诫过他,叫他不要问,做好孩子该做的事情便好了。
  只是,他本能还是希望,他们一家三口可以在一起。
  白茸翻了一页书,脸上笑意慢慢褪去了:“是我自愿住这里的。”
  “他愿意如何便如何吧。”
  这话说的平淡,没有多少阴阳的意思,但是也不热络,更像是平铺直述,在询问一个事实。
  沈青溯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不敢再多提起父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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