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幼崽想,和爸爸一起生活,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啦。
  可是有一天,爸爸忽然不见了。
  崽崽不哭不闹,在家乖乖等着爸爸回家。
  可是爸爸一直没有回来,幼崽饿得昏了过去。
  幸好有邻居及时发现,报了警。
  再后来,就被送到这个富丽堂皇、却冷冰冰的大房子里。
  沈老爷子昏迷多日,恐怕很难再醒过来,至今还不知道自己多了个孙子。
  没人撑腰,三岁的孩子当然成了狼群里的小羊羔,任人宰割。
  大人给他脸色,给他吃冷掉的饭菜,让他睡满是灰尘的储藏间地板。
  小梨觉是在疼爱中长大的崽崽,这些手段并不能真正伤害到他。
  他只是很想爸爸。
  爸爸,什么时候来接崽崽回家呢?
  他最喜欢的玩偶,已经快要闻不见家里洗衣液那种香香的味道了……
  “你饿吗?”
  忽然,一双擦得锃亮的小皮鞋出现在幼崽的眼前。
  崽崽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破旧的布鞋,然后,顺着对面那双鞋抬起头。
  一个黑头发棕眼睛的男孩。比他大一点儿。
  梨觉记得他。
  男孩名叫凌西,是沈家唯一愿意对他好的人。
  凌西是司机老凌的儿子,从小就在沈家人眼前长大。
  前两年老凌在载老爷子去公司的途中心脏病发,没抢救过来,自此沈家收留了成了孤儿的小凌西。
  尽管是老爷子亲自安排收养的,五岁的凌西很懂得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
  从未表现出争抢继承人位置的意思,尊敬地叫其他人“先生”“夫人”,聪明又懂事,很得大人的喜欢。
  梨觉被送来沈家后,只有他会悄悄给幼崽送热乎的饭菜,和才洗过、烘过的小被子。
  哪怕二伯母拽拽他的袖子:“小凌啊,没事儿别去招那孩子,不祥的。”
  哪怕三表叔拍拍他的肩膀:“小凌,你以后走正道,别接触那种人。”
  哪怕小堂哥故意在幼崽能听见的地方大声道:“还不知道跟他那个爹学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呢。”
  凌西表面乖巧点头,表示都听进去了。
  转身又装了一兜兜的糖果给梨觉送去。
  男孩低头看着小幼崽。
  小梨觉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瞳孔是淡淡的金。
  长而卷翘的睫毛一眨,忽闪忽闪,眸色隐约宛若流光。
  巴掌大的小脸,皮肤布丁般白嫩,五官格外精致。
  太久没有剪过的头发已经很长,再加上长得又可爱,乍一看还以为是小女孩。
  发色是很浅的铂金,如同甜甜的奶油,蓬蓬地垂在肩上,发尾打着可爱的小卷。
  哪怕还年幼,已然看得出日后将是个惊艳的美人坯子。
  梨觉整个人都是浅色的。
  和黑发褐瞳的凌西一比,简直像晨昼与长夜,暖阳与冷月。
  ……不。
  男孩想,不是俗套的太阳。
  幼崽看起来是浅金色的,就像一朵还只开出花骨朵儿的、脆弱、纤巧又精美的小梨花。
  五岁的男孩已经把学过的、能想到的赞美词,全都用在幼崽身上了。
  见崽崽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自己,凌西以为是自己刚才声音太小了,于是重复一遍:“那个……你饿不饿?”
  梨觉一手抱着玩偶,开口之前,肚肚诚实地咕噜一声。
  凌西拿出一块桂花酥,厨房刚做好,还是温热的。
  他递给幼崽。
  年纪小的那个接过来,皱起小鼻子嗅了嗅,闻见香甜的味道。
  然后仰起小脸一笑,比桂花酥还要甜:“谢谢西西!”
  其实本来比较想听对方喊自己哥哥,可是小幼崽总是叫他“西西”。
  凌西默默地想。
  崽崽笑起来的时候,还有酒窝呢。
  男孩在幼崽旁边坐下,看着后者小口小口吃着那块桂花酥。
  他其实想告诉梨觉,不要在意那些人说什么,沈老爷子的遗嘱早就立过了,如果能找到沈烟或者沈烟的家庭,全部留给他们;找不到,就捐给慈善机构。
  那些早就盼着沈老爷子早点死的亲戚,一个子儿也分不到。
  可是,凌西看着吃得正香的、腮帮子鼓鼓如小仓鼠的幼崽,又改了主意。
  梨觉只是一个小宝宝而已,小宝宝只要开心就好了,不需要烦忧这样复杂的事情。
  “哎哟,这桂花酥看着挺香啊,哪儿来的?不会是偷来的吧?”
  阴阳怪气的腔调蓦地打碎了孩子们的平静。
  梨觉抬起头,小脸上沾了点儿碎屑,眼睛睁得圆圆的,像被抓到的小馋猫。
  他不认识这个头发抹油的男人是谁,但认得这种嫌恶的表情——除了凌西,沈家的每个人看他都是这样的眼神。
  凌西先是从口袋里找出湿巾,给崽崽擦了小脸和小手。
  然后站起来,声音是不符合年纪的沉稳:“先生,是我拿给他的,请您不要生气。”
  沈家所有人都不喜欢梨觉,讨厌、甚至是憎恨他的到来。
  可凌西不一样。
  被警察抱着找上门的幼崽,突兀地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在所有人都把他当无足轻重的下人,当可以随便拿捏在手心的孤儿时,幼崽带着甜甜的笑容,用软软的小奶音喊他,“西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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