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我敢做,就敢接。”木良漪道,“陛下还是多替自己想想,届时如何说服朝堂上的百官。”
谢昱脑仁儿疼:“说服?你太高看朕了。”
能在下一场大朝会上全身而退,就是他最大的愿望了。
“你为什么非要自己出面呢?”他捏着自己的太阳穴,痛苦地询问木良漪,“若是想要选拔人才入你门下,你完全可以派别人去。木良江,谭万年,林如晦,谁不能当你的替身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你有什么好处?”
“陛下说的对,隐在幕后确实可以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木良漪道,“但我不想这么做。”
“为什么?”
“我给陛下举个例子吧。”木良漪道,“一个性格怯懦被欺负了也不敢反击的老实人,如果有一天受到欺负时忽然开始反抗,此举定然会惹怒施暴者。施暴者会觉得,从前他都默默承受,这次居然敢反抗,如此违反常理的事,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但若是一个穷凶极恶见人就杀的杀人犯,有个路人从他身边经过时被他一脚踹翻在地,踹完他就走了。这个路人只会觉得自己运气好,只是挨了一脚而已,起码保住了性命。其他人也会替他庆幸,杀人犯居然没杀他,而只是踹了他一脚。”
“陛下,我要的是什么,你懂了吗?”
第92章 夜香
木良漪的提议果真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群情激愤之下,有人要辞官明志,有人要撞柱死谏,还有人忙着去劝去拦,一时间朝堂比永安早市还要热闹。
“陛下!”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御史死谏被人拦下后,跪在大殿中央不停地给谢昱磕头,每一下都将头重重地扣到地板上,磕一个头喊一句陛下。
喜云在旁边拉都拉不住,剩下的人忙着吵架跟劝架,没工夫拦。于是不一会儿,这位老御史的额头就磕破了,鲜血顺着他布满沟壑的脸留下来,可怖又凄惨。
“朕受不了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谢昱抬手摘掉冕旒往龙椅上一扔,然后起身,提起衣摆顺着台阶就跑了下去。在众人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一下子跪在了那名还在不停地磕头的老御史面前。
“陛下!”
“不可啊!”
刹那间,吵架的也不吵了,拉架的也不拉了,满朝文武全部惊呼着冲向谢昱。
哗啦啦,以谢昱跟已经愣住了的老御史为中心,跪成了圆盘形的一大片。
“众爱卿每个人心里都装满家国社稷,每个人都想对朕怎么做皇帝指点两句。既然如此,那朕这个皇帝索性不做了,龙椅让给你们,谁爱坐谁就上去。朕替你们试过了,宽敞的很,好几个人一起也坐得下。”
“臣等惶恐!”
“臣等惶恐!”
“臣等惶恐!”
三声惶恐过后,明堂之上再无一人吭声,也无一人敢抬头。
原来耍无赖这招这么好用,谢昱在心中想道。
木良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本正经地耍无赖更是她的拿手好戏,谢昱从前对此嗤之以鼻,如今才发现,他可真是假清高的厉害。对付朝堂上这群动不动就拿三纲五常祖宗礼法来说事的“君子”,耍无赖无疑是见效最快也最省力的办法。
“朕给你们机会了,是你们自己不要。”他装出怒不可遏又极力克制的模样,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大周的天子还是朕。这一点,希望诸位都能记在心里。”
“退朝!”
……
“我看陛下真是被那妖后迷了心窍,根本分不清是非忠奸。”丁坤气得捶胸顿足,“今日在朝堂之上如此行径,定然也是近墨者黑,同那妖后学来的。”
“大相公,绝对不能让妖后插手科举啊。”他对海山青道,“若将来朝堂之上皆是由她主持选拔出来的官员,届时岂还有我等的立足之地。此女野心昭昭,我看她是要效仿史书上的武后,欲取谢氏天下而代之。陛下他……怎么就听不进我等的谏言呢?”
他说着说着,又烦躁地去抓自己的脑袋。他想破脑袋想不通,这世上怎么会有将女人看得比皇位还重的男人,偏偏还让他当了大周的皇帝。
自月余之前,木良漪彻底同海山青摊牌之后,朝中众人便发现,宫里批下来的折子上的笔迹变了。与此同时,木良漪也开始在她居住的垂拱殿召见官员。
明确追随她的自然是以木良江、谭万年、林如晦为首的木嵩曾率领的主和一派的官员,而海山青和主战一派的官员则坚决不踏入垂拱殿半步。
于是乎,宫内便有了两个议事之所,一个是皇帝居住的宸元殿,另一个则是皇后居住的垂拱殿。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如此明显的分权举动,身为皇帝的谢昱竟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悦以及要制止的态度,反而任由木良漪为所欲为。
主战一派的官员几乎天天往宸元殿跑,轮番苦口婆心的劝谏。然而劝了一个多月,辞藻用尽了,嘴皮子也磨破了,那位皇帝陛下愣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海山青抬起眼皮,看向丁坤,道:“一大把年纪了,还是一着急就口不择言,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臭脾气。”
“大相公教训的是。”丁坤降低了说话的声音,脸上的怒容也顷刻间散了大半。
“老师,子敬也是忧心,急中生怒,老师莫要责怪。”于林甫道,“陛下加开恩科的诏书还未颁下,当务之急,是要设法阻止这道诏书传向各州。”